贾母见之,似咆哮般,又捶着地面,道:“到底为何待我如此刻薄!到底为何偏宠信他定国公府的人?”
“就算是偏心向外,不顾家中,也不该偏心他!”
“老国公如此,你也是如此,就连去过他府上的几个丫头也是如此,难道你们看不出来?他走的才是孤臣之道,若是与他有牵扯,我贾府才会万劫不复啊!”
捧着手里的念珠,贾母痛彻心扉,“这些本该是我的恩德啊!”
贾元春全不顾贾母声嘶力竭的喊叫,只是微微蹙了蹙眉,与林黛玉和和气气道:“让林妹妹见笑了,我唤你来,当是有事相托。”
“我知道,你能来迎我回府,并不是真的愿意与我打交道。我们虽是一衣带水的血脉亲情,但之前素未谋面,也不过是陌路人罢了。”
“今日你能站在这堂前,也全是为了姊妹们。”
一面说着贾元春的眼眶便不知不觉泛起了红色,让林黛玉切实体会到了,方才那般刚强摄人的贾元春,也依然有脆弱的一面。
说到底,贾元春的年纪也并不比她们大上许多,毕竟还小于岳凌呢。
而她久居深宫,不知见了多少人情冷暖,最后内心的柔软之处,竟然还是姊妹们,便难免让林黛玉有所触动。
不觉湿润了眼眶,林黛玉更对她交心,亲切回应起来,“大姐姐,你慢慢说。”
贾元春揩拭了遍眼角,颔首笑笑道:“好,我继续说。”
“我很庆幸,她们有这等运气能去到定国公府中,与定国公有了交集,这或许是他们做的最正确的一件事了,又或许这就是妹妹们的宿命。”
“我想,定国公算无遗策,应当已经为妹妹准备好退路了。日后,还望林妹妹能多多关照她们。”
贾元春又破涕为笑道:“说到底,她们与你年纪相仿,二妹妹更是大你一些,就如此托付于你,是有些奇怪。但你比她们成熟的多,跟在定国公身边走南闯北,见识更广,这样做便也不是没有理由。”
林黛玉颔首应下,“姐姐放心,我会好生照看她们的。”
又念起贾元春刚刚看好的贾兰,林黛玉又补充问道:“那兰哥儿?”
贾元春摇了摇头,“我信他能在定国公的庇护下做出一番伟业,但他是一个男儿,该凭借的是他自己,雏鹰振翅,与天比高,若无这般气度,扶起来也不过是另一个荣国府罢了。”
往姊妹们的方向最后一望,贾元春轻叹了口气,低声道:“田舍之家,虽齑盐布帛,终能安贫守乐;今虽富贵已极,乱入宫闱,门风有失,招致杀身之祸,倒不如前者来得更好。”
“若让我选……也罢,实也没得选了。”
哀莫大于心死,贾元春对凡俗已是这般失望至极,更是说出托付之词来,便是聪慧过人的林黛玉,也想不出宽解之法了。
贾元春甚至看出了林黛玉心中的纠结,反过来宽慰林黛玉道:“你无需多说什么。陛下的宏图伟业,少不了定国公的谋划,你二人的好日子还在更之后,只可惜那时我怕是已见不得了。”
林黛玉张张嘴,正要说什么,贾元春再打断道:“好了,时候不早了,我最后只有一件小请求。”
“大姐姐请说。”
“我记得刚刚有一个禅师,是你府里一同来的姑娘?请唤她与我来暖阁里吧。”
林黛玉不想驳斥,点头应下,“好,大姐姐多保重。”
贾元春笑得依旧宛若春风,端庄而不失仪。
与一旁早似哭成泪人的抱琴微微颔首,便起身往后面暖阁去了。
“林妹妹还请自便吧。”
……
尽管贾元春已然离场,但贾家众人依旧不敢轻举妄动。
好好的一场省亲被骂了一个狗血淋头,他们心中当然不是滋味。
再看贾母,更是坐地呓语,手中抓满了念珠,脑中却已然混沌不清。
“不对,这不是我的错,我没有错,为何不让我下葬贾家祖祠?如此苛待我,实在天理不容!我对贾家尽心尽力,何时不曾维护了贾家?”
宝玉哭红了眼,搀扶着贾母道:“老祖宗,您不要再说了,大姐姐已经走了,已经进门去了!”
看到了宝玉,贾母似是找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反握住他的手臂,追问道:“宝玉,你说,我是不是对贾家尽心尽力,我可有一点苛待了你们?”
宝玉连连摇头,“没有,老祖宗从未苛待我们,老祖宗是这个家的台柱子,全赖有老祖宗,我们才有衣食富足的今日呀。”
贾母不禁笑了出来,又抚着宝玉的侧脸道:“好孩子,你说的没错,这才是我在贾家的真面目,我何错之有?”
再回头看一旁薛宝钗,探春等人,便更不入贾母的眼了。
“定是这帮妮子在大姑娘面前巧言令色,陷害于我,才有今日的分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