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过晌午,一身霞帔宫袍的贾元春正端坐在铜镜前最后补妆,脸色恹恹。
陪同元春进宫的贾府丫鬟抱琴,见自家姑娘这幅神态,自是心疼,一面篦头,一面宽慰道:“娘娘,再有几个时辰,我们便能回府了,您不是做梦都想回府看看吗?怎就不高兴呢?”
元春双眸失神,有抱琴搭话了,才渐渐有所闪动,轻吐口气道:“我固然是想回府见一见老祖宗,爹娘和姊妹们,却不知为何心头总是不宁,总以为会有什么祸事临头。”
抱琴依旧安慰道:“娘娘是不是多虑了?自娘娘进宫以来,协助皇后娘娘将六宫打理的井井有条,皇后娘娘时不时便会降下赏赐,赞扬娘娘的得力,陛下更是对娘娘赞美有加。”
“娘娘又克己守礼,时不时还散去吃穿给外面的宫人,便是他们都对娘娘赞不绝口呢。”
“这还能有什么祸事?”
元春暗暗垂下头来,“可是,抱琴你不是不知,陛下可从未唤我侍寝过,宫里的人都看在眼里,我做那些不过是维护我的体面罢了。”
“这……”
抱琴一时哑口无言,也不知再宽慰什么好了。
这在宫中是众人皆知的事,被纳为妃后,却未有侍寝对于元春而言,只是空有名头,更与打入冷宫无异。
宫里人多眼杂,最怕人在背后嚼舌根,元春努力维持着自己的颜面,也好在隆祐帝也照顾了她的体面,常以身子抱恙为说辞,让内务府多来安抚元春。
元春又能如何呢?
即便每次都能领到不少赏赐,可对于她来说,已并无多少意义。
而且,她在宫中更是孤立无助,没有母族在外的支持,甚至还常常惹祸,便更让她头痛不已。
前不久,她兄长在外嫖宿被人追上门讨债之事传入宫,凤藻宫门前就不知多了多少小黄门,宫女议论纷纷了。
“哎,但愿她们别再出什么差错。”
抱琴赶忙接口道:“娘娘放心,府里为了迎娘娘回府,已做了大半年的准备,定然不会有差池的。而且,府里老祖宗那般疼爱娘娘,当是将这事看的颇重了。”
“并非如此,不要大张旗鼓的才好,若非有礼制要求,那省亲别院,本宫也不会同意府里修建的。”
“不知是又白白浪费了多少银子,可千万别太铺张才是。这宫里都少动土木,少有宴席呢,陛下、皇后有多节俭,你又不是不知。”
抱琴点点头,“没事的,娘娘之前都嘱托过了,放心吧。”
“娘娘,时辰到了。”
宫女在门外通传,元春便束起了凤冠,盈盈起身,由抱琴一侧搀扶,慢慢走了出来。
“去,行仪式吧。”
贵妃回府省亲,实际上就是妻子回娘家,只不过皇帝不会同行,顶多降下些赏赐,以示重视。
尽管如此,出皇宫对于宫中的妃嫔来说,依然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
在出宫之前,要经过复杂的皇家仪式,先在宝灵宫拜佛,然后赴太明宫领宴由皇后践行,再请出皇帝的旨意,才可坐鸾驾出宫。
仪式从晌午起,直到酉时方能停歇,历经三个时辰。
所以说能大费周章的省亲,与家人团圆,也是皇帝对后宫体恤,恩宠的一种表现了。
礼佛结束后,元春便来到了太明宫,迈过门槛后,来到皇后面前屈身福礼,“奴婢见过皇后娘娘。”
“免礼吧。”
皇后目光灼灼的正视着元春,微不可查的叹息一声,又道:“你平日里低调恭谨,却也不必如此卑矜,在本宫面前不必自贱,照常即可。”
贾元春受宠若惊的抬起头,忙又垂下。
她本就是皇后宫里的女使出身,皇后便是她的主子,而今日主动提议要她改了这贱称,也可视作一种认可了。
“臣妾谨遵懿旨。”
皇后呈出温煦的笑容,抬起酒盏道:“不必拘束,用过晚膳之后,你便该出宫去了,照例本宫还需叮嘱你几句。”
“臣妾在。”
执起元春的手腕,皇后交心道:“其一,莫忘君臣本分,谨守皇家体面。你虽是归府见亲,然你今日已是贵妃,一举一动关乎的是天家威严,不可失了方寸。”
“其二,言辞需慎,勿令宫闱私语传于外廷。言多必失,纵是骨肉私语亦当以君臣纲常为界。”
“其三,勿涉朝堂,规劝家族俭以养德。贾府既为皇亲国戚,当知奢靡易招非议,效仿圣躬尚简之风,方为长久之道。”
“……”
……
“岳大哥,贾家当真有那么严峻?”
饭桌上,岳凌与林黛玉,携着史湘云,雪雁,翠缕最后用着膳,做着赶去贾府参与省亲的准备。
临行时,林黛玉又担忧起来,怕是做得一应准备都徒劳无功,却又怕风雨来的太急了,而没姊妹们出面检举的机会。
史湘云在听闻了来龙去脉以后,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