喉咙哽咽良久,最终还是年纪较大的迎春弱弱开口,问道:“林妹妹,依你的意思我们该怎么办?”
林黛玉缓缓叹出口气来,诚恳道:“姊妹一场,我当是见不得你们受苦受难的。但朝政上的事,本就不是我们该议论,更不该先透露给你们知晓,还望你们能见谅。”
三春尽皆摇了摇头,话到了这个地步,她们心存的只有感激。
“贾家这座高楼倒塌后,自也无你们的安身之处了。若到那时,连累了你们,即便岳大哥有心运作,救出你们,也定会招致旁人的不满,更对你们不利。”
“所以,接下来我说的话,你们听听即可,当算是我为你们指明的路。”
“做不做,全凭你们自己的意愿。”
三春呼吸一滞,听林黛玉说的这般严肃,一股公事公办的严谨态度,不免紧张了起来。
林黛玉盈盈起身,来到一旁书案前,提笔蘸墨,一面书写,一面说道:“自我入京以来,伴在岳大哥身边所听闻贾家的错事,已有数桩,我今日罗列于此,供你们参详。”
“第一件,便是外公还在世时,荣宁两府密谋宫变之事,东府的老公爷因此获罪,而大老爷也入牢狱,待陛下登基开恩后才释放。据我听闻,荣府当时甚至有通敌之嫌。”
“在朝堂上,陛下虽说不再追究,甚至将一应从北蛮大帐中取得的文书当群臣面烧毁燃尽,但这一道坎肯定是落下了。”
“第二件,我与岳大哥在苏州时,金陵世家甄家与贾家是世交故旧,往来密切。甄家祸事,抄家灭门,老太太竟来书信劝说过岳大哥网开一面,此为沆瀣一气的不智之举,更有传闻说甄家曾许下贾家莫大的好处,折合白银两百万两,甚至更多。”
“此事在京城里闹得沸沸扬扬,即便你们在内宅里,应当也有所耳闻,甚至此事就是在内帏中闹出来的,让众多家女眷看了笑话。”
“第三件,铺张奢靡。我们还没去贾家参观过那省亲别院,不过你们应当知道,陛下登基后是克勤克俭,我入宫时,亲眼见过皇后娘娘带一众宫女做女红,甚至陛下脚上的鞋垫,都是皇后娘娘亲手一针一线纳出来的。”
“更何况,自陛下登基以来,后宫除了入住时有翻新,更没有扩建任何宫殿,一应用物皆用旧不用新。贾家却为了迎接大姐姐省亲,斥巨资打造省亲别院,以此为贾家的脸面。”
“姊妹们可好生想想,这是贾家的脸面,还是贾家的祸根。若一旦其中有僭越之举,怕是就是轻颓的开始了。”
听林黛玉一板一眼的说着,姊妹们的脸色愈发难看,最后更是失魂落魄的说不出话来。
明面风光无限的贾家,背地里已经是摇摇欲坠了,再经不起一点风浪,偏最近又闹出了贾琏这么一档子事。
在青楼快活风流,豪掷千金,在当今天子眼里,不还是骄奢淫逸,纵欲成性吗?
显而易见,如今已是无法挽回的境地了。
林黛玉卷起纸张交到探春手里,认真道:“不管哪一件,若是你们能寻到贾家的罪证,并检举揭发,我想想岳大哥是有招数保住你们的。”
“你们总不想是随波逐流,偏坐等旁人来救,不肯努力往前一步吧?”
探春接过了宣纸,手上十分无力,更好似这纸有千斤重,让她接不住。
“道理我们都知晓,可……可我们姓贾,怎能出卖自己的家族,来换自己逍遥呢。林姐姐,这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我们往后该以何等脸面视人?”
林黛玉眨了眨眼道:“如贾家是世代忠良,贤能之家,你们为名节不肯受辱,随家族一同赴死,我自不会阻拦。”
“可偏偏贾家如此腐朽不堪,而当今天子为圣贤明君,再容不得蛀虫啃食江山,你们还要为这群蠹虫陪葬么?”
探春眼里又絮满了泪水,哽咽道:“可我们终究姓贾。”
林黛玉再道:“别忘了,那家书已经撕了!若是贾府大老爷有活命的机会,你们认为他会如何选?会不会亲手出卖了你们?”
三春尽皆垂下了头,不再言语了。
道理太过浅显,也没什么可争辩的。
林黛玉适时起身,背向了众女,只透过月洞窗去看天边乌云遮月,隐隐透出那一抹光亮。
三春尽皆知晓,这是林黛玉在送客了。
便也都起身,福了一礼,互相搀扶,迈开似灌铅的腿,一瘸一拐的往门外去了。
“三妹妹,那纸收好,究竟如何选择,全看你们自己选的路了。”
“是……”
三人尽皆出了门,在外等候的晴雯,才复又归房。
忍不住回眸瞧着三人默默垂泪的模样,试探的关怀问道:“姑娘,你们难不成是吵架了?我看,她们哭得挺凶的。”
林黛玉哀叹了口气,摇头道:“是吵,又不算是。”
“当真是难为她们了,这罪责本来不在她们身上,却要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