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了望正堂这空着的匾额,贾母当真不想让这省亲之事出现差错。
如今内帏里的妇人虽听她的话,可外面那两个逆子,已然对她不管不顾。
要想重新掌舵,她必须要有元春的支持。
咬了咬牙,贾母再看向鸳鸯,问道:“我房里那体己……”
鸳鸯红了眼眶说道:“老祖宗,若是再拿可就没剩多少了……”
王夫人一听贾母给了自己一大笔体己竟然还有剩,而且甚至再拿十万两都还有剩,便不禁心底一阵阵错愕。
“府邸穷成这个模样,老太太反而富得流油?难怪连赖家都盖起了院子,想来是没少中饱私囊了!”
如此念着,王夫人更不愿将自己手里攥着的银子分出去,更盘算着,等她彻底掌权贾家之后,该如何将之前贴过的银子,百倍千倍的找补回来。
贾母哀叹道:“那又能如何?”
适时,始终一言不发的夏金桂忽而莺声开口道:“这位嬷嬷,若是你在外听了消息,可知道最少多少银子,才能将此事平息?”
夏金桂一开口,便成了场中的焦点,甚至连贾母都忍不住扭过头看了过去。
王善保家的颤声回道:“回这位姑娘的话,最少也得这个数。”
一面说着,王善保家的比出了三根指头。
贾母怒道:“既然有此法,先前你为何不说?不懂眉眼高低的混账!”
王善保家的被唬得一愣,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夏金桂得体的宽慰起贾母,更扶了扶贾母的后背,如同晚辈一般体贴道:“老封君不必动怒,左右不过是些银两的事。眼下,贾家大事在即,不能因为这点黄白之物,就扰了喜庆。”
“太太也与我明了过,这省亲别院是贾家耗费心血修葺而成,账目一时短缺了银子也是正常。老封君爱护子弟后辈,要出体己银,当真让我这小辈敬重。”
“只是晚辈斗胆说一句,万不该典当老封君的体己,属实落了您的颜面。不如这三万两就由我夏家来出吧。”
句句体贴周到,老于世故,让贾母听了颇为顺心,挑不出半分毛病,再看夏金桂的眼光,登时便不同了。
如今两家都还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不论别院中的花花草草,还舍得再往府邸补贴三万两,这孙媳是不得不认下了。
贾母更是通晓人情世故的,有这么爽利的孙媳妇,当不是坏事。
若是往后让她来管家还能分走些王夫人的权,更让贾母安心。
心念及此,贾母笑着拉起夏金桂的手,道:“你这姑娘,真是好善的心肠,虽未出身高门,无论这礼数还是气度,都顶顶出众,是当我府上孙媳的料子。”
夏金桂羞怯怯的垂下头,“老封君您谬赞了。”
此时,荣国府里最外貌协会的贾母,见到这娇羞可人的姑娘,也大加赞赏。
“非也非也,你正合适。”
夏金桂抱羞遮脸,回首与身后丫鬟道:“宝蟾,你可听见我刚说的话了,去寻邱管家在账房划来三万两交给前堂的两位老爷,要快,耽搁不得。”
“啊,啊是。”
不知怎得,今日的自家姑娘,宝蟾是一点也认不出了,好似柔情如水的女儿一般,哪有旧时府邸里雷厉风行的态度。
连对她讲话都细声细语的,一时她都没觉得是在唤自己,不由得走了神。
“姑娘,我这就去传话。”
眼见着夏金桂这般精干,还掌着夏家的财政大权,贾母便越看越喜了。
苍老的双手搭在夏金桂的手上轻轻摩挲,细腻的皮肤好似吹弹可破,稍一用力就会蹭出一道口子。
贾母爱惜的点了点头,“好,好姑娘。老婆子我要活着见到你嫁入府来,也算是了却了一桩心愿了。”
贾母热情过盛,夏金桂也觉得是时候离场了。
反拉住贾母的手,缓缓放下,笑着道:“老封君言重了。今日府邸里既还有事处置,我便也不再留了,眼看天色渐晚,我也是时候回去了。待下一次得闲时,我再来陪老封君闲话。”
“好,好,好孩子。”
经历过后辈们的背叛与冷言冷语,才遇见如此热心得体的后辈,是连贾母心底都升起了几分暖意。
连声唤道:“二太太,还不送送金桂姑娘?”
王夫人怔怔点头,“是。”
待一行人离去,贾母也打道回佛堂,一面走着,还一面与鸳鸯赞不绝口的说道:“我一直以为,商贾出身,唯利是图,却不想这姑娘出手阔绰,又是帮贾家修缮别院,又大手一挥送来三万两。”
“而且,最为难得的是,还不善妒。即便听了琏哥儿在外拈花弄柳,却也毫不在意,愿意出银赎夫,实是识大体的好姑娘。”
闻言,鸳鸯不禁眨了眨眼,“老祖宗,你当时误会了什么事,这夏姑娘是来许配给二房宝二爷的,并非是琏二爷。”
“什么?给宝玉说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