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终于完全穿透云层,大片光芒倾泻下来,落在车窗上。我靠着座椅,心口还残留着冷意,却也感到久违的松动。
两个多小时后,车子驶入珠江新城。玻璃幕墙反射着刺眼的晨光,CBd的高楼像是钢铁森林,直冲天际。车子驶入一个高档小区,在一栋公寓楼前停下,门口的保安立正行礼,带着职业性的疏离。
进入大堂,冷色调的大理石地面在脚下回荡出清脆的声响,吊灯像凝固的瀑布一样垂下。电梯一路直上顶层,门开时,一个身穿黑色西服套装的女人已经在等候。
她带我走进屋内,温和热情却不谄媚,“司小姐,小程总和温教授嘱咐了,您就在这里安心住着,随便住到什么时候都可以,房间您自己选择,屋子里的一切都可以随便用。外卖和快递,物业的工作人员会帮您送到门口,这是司机的电话,我姓王,如果您有任何需要,尽管找我。”
我愣在原地,几乎说不出话来。面前是一整层的大平层,看着至少有五六百平,开阔得不像现实。现代风格的装潢,线条简洁,木与石的色调温润,毫不张扬,却透着一种低调到极致的奢华。
巨大的落地窗把整个珠江新城揽入怀里,360度的视野几乎没有遮挡,江水蜿蜒在脚下,广州塔就在正前方近在咫尺。
我忽然想起中学时,第一次和父母来广州。那时站在塔下抬头望,门票要两百多,他们嫌贵,只带着耀祖一个人上去,留我和姐姐在塔底。
那种失落感,我以为会伴随一辈子。可十年后,我站在塔的对面,甚至比塔还高的地方,看着整片CBd在脚下铺开。
我如在梦境,轻声对管家说:“谢谢您,王女士。”
可心里比“谢谢”更强烈的,是复杂的羞愧与感激。我知道这是程澈和Iseylia替我准备的,是他们无声的庇护。
而我,一个差点被父母锁在房间里逼婚逼供的可怜虫,竟能住进这样仿佛和自己毫不相干的世界。我不知道,我到底还能做什么,去回报他们为我做的一切。我想,如果有一天,Iseylia需要我为她去死,我一定会去。
管家点点头,带着我走去餐厅,又微笑着对我说:“我为您准备好了早餐,您先吃,吃完后不用收拾,您给我发信息,我会安排保洁过来打扫。对了司小姐,午饭您想吃什么?”
我走到餐厅,看着餐桌上精致的早点,手指颤抖,桌子上放了马拉糕、艇仔粥、肉沫鸡蛋肠粉,还有虾饺、油条、一壶香片茶,全都是我喜欢的早餐…我记得,之前去Iseylia家里,早餐时我随口和Iseylia说了周阿姨做的马拉糕和虾饺好吃,聊天时又提起过我最喜欢家楼下的肠粉,她就记住了….
“谢谢…”我的喉咙哽咽,摇摇头,“不用,我自己收拾,自己做饭就好了,谢谢。”
“好的,司小姐。”管家又点头,“那您慢用,我先走了。”
管家离开后,屋子忽然安静得出奇。我尝了一个虾饺,很好吃,虾肉很弹牙,一口咬下去还有鲜甜的汁水,没有放我不喜欢的马蹄,和Iseylia苏黎世家里,周阿姨做的一样好吃。
我吃着早餐,心里更是坐立不安,觉得自己像是不速之客,闯入了这个本不属于我的繁华世界。
挣扎了很久,我还是拨通了Iseylia的电话。
电话那头,她的声音带着点慵懒的尾音,好像刚准备去睡:“遥遥,你到家了吗?冰箱里有水果饮料和冰淇淋,厨房的柜子里,阿澈也让人放了零食,你拿着吃。还有哦,我妈妈认识德国广州领事馆的总领事,她已经和领事说过了你的情况,会帮你加急办签证,最快3个工作日,你就可以拿到签证。”
我鼻子泛酸,她说…这是我的家,她还说,她和师公给我准备了饮料冰淇淋和零食,甚至…Lucille还特意去找了德国驻广州领事馆的馆长,只为了能让我尽快回德国。
我攥紧手机,声音发颤:“professor…谢谢您,也谢谢师公和温律师。我刚到这里,但真的觉得很不好意思。这里太好了,还有早饭..很好吃,真的。但是我不能白住,您已经对我够好了。我每天付您两千块房租,可以吗?我知道不够,但是…更多…我也给不起了。”
听到我这番话,她那头忽然笑了,声音里全是温柔劝解:“真的不用,遥遥。你住得开心最重要,这里很安全,一定不会有人打扰你。这是阿澈的房子,他也不住,几乎都是全新的。他让我转告你,你随便住,住多久都行,就当他这个师公替我感谢你。”
“是啊 Artemis。”是师公的声音,他拿过电话笑了两声说,“你别介意,随便住吧,如果想吃什么就和王姐说,她去帮你安排。你是颂颂最得力的助手,她每天都说,她工作中最重要的就是你,没有你的话,她肯定要累晕了,所以我肯定要好好感谢你呀,别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