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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她比我幸运太多。她是父母唯一的孩子,被全力支持,父母知道她和我住在一起后,跟她说,“这样你休息不好,宝宝,你不要担心钱的,爸爸妈妈有钱的,爸爸现在就转你5万,你去租个好点的房子。”
而张清芷拒绝了,她说,她和我住在一起很好,我安静、爱干净,东西又少,全部家当就是一个宜家买的1欧平底锅,一床被子,一个枕头,一个陪我出国,小时候姐姐送我的洋娃娃,一瓶防晒霜,两件羽绒服、两件冲锋衣,四条裤子、四件T恤和两双鞋。
她和她的父母说,我是她最好的朋友,而且我还是读物理的大学霸。她的父母这才放心。
挂了视频后,张清芷对我说,“我本来是学德语的,但是小语种没什么就业前景,幸好高考考得不错。所以我爸妈知道了德国免学费,就找了中介,帮我申请到了海德堡的经济系。可是就算免学费,我的保证金都是我爸妈找人借的。”
她喝了口已经过期了一天的啤酒,对我说:“我妈身体不好,没法工作,我爸本来在酒店当厨师,但是后面疫情,酒店倒闭了,他就只能和亲戚朋友借钱开了个早餐店,每天累的,睡觉的时间都没有…他们越跟我说,他们有钱,让我别那么节省,我就越难受。”
我也喝了一口过期啤酒,沉默着看她,忽然很羡慕。我们的经济情况如此相似,但是她比我幸运太多。
大二第一学期结束,我终于适应了海德堡大学“集中营”式的教学生活,成绩也渐渐稳定,虽然无法成为专业前1%,但至少专业课成绩都稳定在了2.0左右。春假即将来临,我也终于有时间和精力,去打工。
放假前的一个guest lecture,天体物理课程的教授邀请了ESA的工程师,Iseylia wen博士来我们专业开讲座。看见邮箱里的poster时,我愣了一瞬。
这个年轻的博士有着和年龄不符的杰出经历以及学术成就,LmU本硕,牛津大学博士,现在是欧航局负责制定Aether号水星探测器轨道的主工程师之一。
她的博士毕业论文《原行星盘中原行星的轨道迁移和动力学相互作用》,在整个物理学界都引起了轰动,也是我们天体物理学课上的required reading。
她的论文有一种魔力,可以把晦涩难懂的天体物理学理论,用简洁明了的语言表达,即使阅读者没有学过天体物理,也可以看懂八九不离十。但同时,观点精辟,一针见血,她的理论水平,完全不亚于任何一所精英大学物理学院的tenure。
而我也注意到了,海报上的照片,她太美了,只是一张最普通的,她在某个会议上发言的照片,化着淡妆,一身休闲白西装,白金色长发松松绾在脑后。我很难形容,她的五官到底有多精致明艳,但是只要看见她的照片,我的脑海中就浮现出那个词,“惊为天人。”
Iseylia博士本人比照片更加惊为天人,在Aula看见她的时候,我身边的男同学小声说了一句,“wie s!”(好漂亮),而我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性取向。
但是当讲座开始后,她的上课内容,让我们完全忽略了她的外表。
我永远忘不掉,我第一次见到Iseylia的这一天。
她穿着一件修身的黑色毛衣,搭配卡其色西装长裤,最简单的穿搭。白金色长发还是松散地挽在脑后,衬得下颌线冷峻又优雅,唯一的装饰就是脖子上的珍珠项链。
她举起遥控器,投影幕布上跳出第一张图:灰白色的水星,坑坑洼洼,静静悬浮在黑暗里。
“我们谈论水星的起源时,其实在谈论行星动力学的混沌历史。”她的德语很纯正,却有一点点瑞士口音,带着微微的磁性,“水星的轨道异常偏心,这意味着它的形成和迁移过程,并非我们原先假设的平滑模型可以解释。”
她一边说,一边在屏幕上切换图表:巨行星的迁移、潮汐演化、N体模拟的数据轨迹。
“我们发现,当木星和土星在早期迁移时,它们的引力扰动很可能改变了内侧行星的轨道。水星原本或许比现在大得多,在与原行星碰撞、引力散射后,才逐渐演变成今天这个铁核比例异常高的小行星。”
Aula里很安静,只有键盘敲击声和笔尖摩擦声。
我也在笔记本上记录下她说的每一个细节,抬头时,每一页投影都让我心跳加快,那些复杂的数据和模型,若是换成别的教授,恐怕会让人昏昏欲睡,可在她嘴里,仿佛成了极富张力的故事。
讲座结束,掌声轰鸣。我鼓起勇气举起手。
“Iseylia博士,”我尽量保持声音稳定,“您提到的高偏心轨道模型,假设了木星和土星迁移的时间窗口,但如果我们把盘中气体消散的时间尺度缩短一半,您认为水星是否还可能稳定存在?”
全场瞬间安静,几十道目光落在我身上。我心跳得快要冲出胸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