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忠民的手指死死掐进沙发扶手,红木的纹路在掌心刻出深深的印子,刺痛感才勉强压下喉咙里的哽咽。他努力挺直佝偻的背,可眼角的泪水还是顺着沟壑纵横的脸颊往下淌,砸在深色裤腿上,洇出一小片深色的渍痕。“别说了。”他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每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这事儿谁也不能往外漏,尤其是周永安那小子——他要是知道了,以他那驴性子,怕是能立刻掀了医院的桌子。”
陈世豪坐在一旁,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笃笃”声越来越急,像敲在每个人的心上。他猛地抬手按住桌子,起身时带起一阵风,椅腿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脸色沉得像要下雨,他咬着牙道:“当务之急是瞒着他。疗养计划照常推进,就说他气血虚,得慢慢补。”说着转身就往外走,看到周凡说道:“把我书房里那颗三十年的老山参拿来,让厨房顿老母鸡汤,这东西补得快。”走到窗边时,他顿了顿,望着外面飘落的飞雪,玻璃上的水滴中,他鬓角的白发格外刺眼,“至于时间……能多给他挣一天,就多挣一天。”
蒋为民默默递过一张纸巾,指腹带着常年握笔的薄茧,声音低得像怕惊扰了什么:“老唐,擦擦吧。”他拍了拍唐忠民的肩膀,掌心的温度却暖不透那透骨的寒意,“这事儿还得咱们仨扛着,不能让下面人看出破绽。案子正到节骨眼,越是这时候,越不能让永安分心。”
房间里的空气像凝固的铅块,压得人喘不过气。刘昊垂着头,白大褂的领口被冷汗浸得发潮;唐忠民攥着纸巾的手还在抖,那张布满皱纹的脸此刻写满了挣扎;陈世豪望着雨帘的背影,透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执拗。他们都是历经风浪的人,此刻却被这份瞒着当事人的煎熬磨得心神不宁——毕竟,面对过无数惊涛骇浪的手,此刻连一句坦诚的话都不敢说出口,只能任由担忧像藤蔓,在心底越缠越紧。
“老板,周永安的检查报告出来了。”谈继伟几乎是闯进办公室的,胸口剧烈起伏着,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濡湿,他扶着办公桌喘了好几口气,才把话说完整,手里的报告纸页都在微微发颤。
周元义放下钢笔,笔帽“咔嗒”一声扣紧。他端起水杯抿了口温水,目光落在谈继伟涨红的脸上,指尖在杯沿轻轻摩挲:“哦?是什么情况?”语气听不出波澜,只有他自己知道,握着杯子的手微微收紧了些。
“周永安,体检报告说是劳累过度拖垮了身子。”谈继伟的声音艰涩,像被砂纸磨过,“专家说,最多还有三年,也有可能是一年。要是还这么拼下去……”他顿住了,喉结滚动着,不敢再说下去。
“拼下去会怎样?”周元义追问,水杯轻轻磕在桌面上,发出一声轻响。
谈继伟垂下眼,声音低得像耳语:“可能……撑不过一年。”
“一年……”周元义重复着这两个字,端杯的手顿在半空,眼底掠过一丝难以置信。他放下水杯,杯底与桌面碰撞的声音在寂静的办公室里格外清晰,“真是天妒英才。”语气里带着难以掩饰的怅然,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画着圈——那个总是绷着一张脸、跟他处处较真的对手,竟只剩下这么点时间了。
“老板,那驻京办那边……还要继续盯着吗?”谈继伟小心翼翼地问,目光在周元义脸上逡巡。
“不必了。”周元义拿起桌上的文件,却没立刻翻开,“我只是想知道他得了什么病。”他挥了挥手,“你去忙吧,看看还有没有遗漏的文件要处理。”
“好的,老板。”谈继伟应声退下,走到门口时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周元义正望着窗外,侧脸的线条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柔和,全然没了往日的锐利。他心里矛盾得厉害,既松了口气,又莫名有些不是滋味,轻轻带上门,将那片沉默关在了里面。
另一头,王岐的办公室里。
“书记,周永安书记的体检报告给您拿来了。”王玉成轻手轻脚地把文件夹放在桌上,指尖在封面上顿了顿,脸上带着几分凝重。
王岐放下手中的红笔,拿起文件夹翻开,目光快速扫过那些密密麻麻的指标。“说说具体情况。”他的声音很平静,指腹却在“心脏功能异常”“肝脾陈旧性损伤”这些字眼上反复摩挲。
“周书记的身体情况很糟糕。”王玉成低声说道,“前几年那场车祸伤了心脏和肝脾,一直没彻底恢复,这次体检查出了一堆并发症。505医院的五位专家会诊后说……最多还有一年时间。”
王岐翻页的手停住了,文件夹摊在桌上,他盯着那几行诊断结果,久久没有说话。办公室里静得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