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珏还沉浸在方才那触电般的触碰里,晕晕乎乎,听到这话,几乎是不过脑子地、遵循本能地、哑着嗓子嘟囔了一句:“……喂。”
话一出口,他才猛地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顿时羞得恨不得钻进被子里去!
他、他怎么能……怎么能让云姑娘喂他吃药?!这、这成何体统!
可是他不想改口。
他垂着眸,长长的睫毛一颤一颤,在等着命运的宣判。
生病嘛,都有点脆弱,云洛曦闻言便舀起一勺汤药,轻轻吹了吹气,递到了他唇边。
动作自然得仿佛做过千百遍。
钟离珏所有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递到唇边的勺子,还有那只握着勺子的、纤白如玉的手。
大脑彻底宕机。
什么苦味?什么体统?什么不好意思?
通通不存在了!
他几乎是屏着呼吸,钻出被窝,靠坐在床头,张开嘴小心翼翼地含住了勺子。
温热的药汁流入喉中,那极其苦涩的味道瞬间弥漫开来,若是平时,他定要皱紧眉头抱怨一番。
可此刻,那苦味仿佛被一种奇异的魔力过滤掉了,只剩下一种难以言喻的、从心底里渗出来的丝丝缕缕的甜意,顺着喉咙一路蔓延,甜得他舌尖发麻,心脏发颤。
他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瓷勺边缘轻微的震动。
目光不受控制地黏在她低垂的眼睫上,那浓密卷翘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随着她舀药的动作轻轻颤动,每一下都像羽毛般搔在他的心尖上。
原来,喝药也不是那么难。
原来话本里写的“甘之如饴”,竟是这般滋味?
他傻傻地、一口接一口地喝着,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云洛曦,仿佛喝的不是什么苦药汤子,而是什么琼浆玉露。
那副痴迷又乖巧的模样,哪里还有半分刚才抵死不肯喝药的倔强?
活脱脱一只被顺了毛的大型犬,只差身后有条尾巴在欢快地摇动了。
一碗药很快见了底。
云洛曦放下空碗,拿起旁边备好的清水递给他:“漱漱口。”
钟离珏依言接过,乖乖漱口,动作机械,眼神却依旧胶着在云洛曦身上,仿佛怎么看都看不够。
云洛曦拿出帕子,本想递给他自己擦,见他这副傻乎乎的模样,顿了顿,竟鬼使神差地抬手,用帕角轻轻拭去他唇角残留的一点药渍。
指尖隔着柔软的帕子不经意擦过他的皮肤。
钟离珏浑身猛地一颤,像是被微弱的电流击中,从唇角那一点瞬间麻到了头顶!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眼睛瞪得更大,整个人如同煮熟的虾子,红透了,连呼吸都忘了。
云洛曦若无其事地收回手,将帕子塞进他手里,“好了,睡一觉发发汗便好。”
说完,起身便要离开。
“云姑娘!”钟离珏猛地回神,急急唤住她,声音因激动和紧张而更加沙哑。
云洛曦停步,回眸看他。
钟离珏攥紧了手中还残留着她温度和馨香的帕子,心跳如擂鼓,万千话语堵在胸口,最终说了一句:“云姑娘,良药一点都不苦,还很甜。”
云姑娘,你才是我的良药。
云洛曦闻言,眉梢微挑,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烧糊涂了?尽说胡话。”
说完,不再看他那副傻样,转身翩然离去。
房门轻轻合上。
钟离珏却依旧保持着半刚才的姿势,痴痴地望着门口方向,仿佛还能看到那片浅青色的衣角。
他缓缓抬手,摸了摸仿佛还残留着微凉触感的额头,又轻轻碰了碰刚刚被帕子擦拭过的唇角。
然后,猛地将自己整个人埋进被子里,发出了一声压抑不住的、混合着极致甜蜜和羞窘的呜咽声,在床上滚了两滚,裹着被子傻笑了好久。
那碗药的苦味,他半点没记住。
满心满脑,只剩下她的指尖,她的气息。
他还想喝十剂药。
完了。
他好像……病得更重了。
时间一晃而过,很快三年之约已到。
二月的县试,四月的府试,六月的院试,他一路过关斩将,以青州府案首第一名的成绩,成了最瞩目的秀才相公,风光无限。
放榜那日,喜报传到钟离宅邸和大阳村,可谓轰动一时。
老太傅和老夫人喜极而泣,钟夫子抚须长笑,连道“孺子可教,青出于蓝”。
云家也为之高兴,赵于莺特意让云青山去打了最好的酒来庆祝。
钟离珏却并未志得意满,院试结束后只休息了两日,便又埋首书卷,开始为八月的乡试做准备。
目标明确——解元。
他知道,秀才只是起点,举人功名,才是真正踏入仕途的敲门砖,也才稍微有资格,去触碰他心中那轮皎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