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眼,他记了一辈子。
护士推门进来,端着药盘:“该换药了。”
他没动,只低声问:“敢为最近还好吗?”
“廖政委来过电话,说孩子长得快,已经会跑了。”护士一边拆纱布一边说,“他还总喊‘爹’,虽然不知道人在哪儿。”
庞北闭上眼,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知道,自己欠这个家太多。可他也知道,若当初选择留下,今日便不会有581的雷霆之势,不会有红旗八大队的彻底清算,更不会有北谷据点的覆灭。有些路,只能一个人走;有些债,必须用一生去还。
三天后,他执意出院。医生拦不住,只好开了些补气养血的中药,叮嘱他至少休养一个月。但他一出医院大门,便径直走向情报分析室。林红霞早已等在那里,桌上摊着一份新文件??《西南矿山行动预案》。
“你本不该来的。”她抬头看他,眼神里是心疼,也是无奈。
“但我必须来。”庞北坐下,声音沙哑却不容置疑,“安德烈交代的那个矿山,不是普通据点。我看过地形图,那里曾是抗战时期日军秘密化学武器试验场。如果真藏有毒气弹,一旦泄露,半个南疆都得遭殃。”
林红霞沉默片刻,将一张照片推到他面前:一片荒芜山谷中,一座半塌的矿井口被铁网封死,周围布满伪装植被和红外感应器。
“侦察机拍到的。我们派了两批探子,都没能活着回来。”
庞北盯着照片,忽然道:“让我去。”
“不行!”林红霞猛地站起,“组织命令你停职休养,这是铁律!”
“那就让我以顾问身份参与制定方案。”庞北平静地说,“但我必须掌握一线动态。我知道怎么进那种地方??十年前我就从那儿爬出来过。”
原来,在他第一次跨境失踪的任务中,他曾误入这座矿山,被困七天六夜。靠吃苔藓、喝岩缝水活了下来,也亲眼见过那些装在铅桶里的绿色液体是如何腐蚀金属、灼烧皮肤的。他至今右臂内侧还留着一道淡绿疤痕,那是当时不慎接触残留物所致。
会议室很快召集了特别行动组核心成员。甄挽月、傲蕾、廖红星悉数到场。地图铺开,灯光调暗,作战沙盘缓缓升起。
“根据安德烈供述,”林红霞站在前方,语气凝重,“矿山内部设有三层防线:外围是自动警戒系统,中层由雇佣兵把守,最深处则是完全封闭的地下仓库,温度恒定零下十度,用于保存毒剂。更重要的是……”她顿了顿,“里面可能还有活人??被迫充当看守或实验对象的失踪人员。”
空气骤然凝固。
“我建议分三路推进。”庞北走上前,拿起指挥棒指向沙盘,“第一路由巴尔虎骑兵伪装成运输队,携带假情报吸引敌方注意力;第二路由农场民兵爆破西侧山体,制造塌方假象,逼迫对方调动兵力;第三路精锐小队趁乱潜入主通道,执行清剿与撤离任务。”
“谁带队?”傲蕾问。
“我。”
“你疯了?!”甄挽月忍不住拍桌,“你刚从鬼门关回来,身体还没恢复,怎么能再进那种地狱?”
“正因为去过,才最合适。”庞北看着她们,“你们不了解那个地方的结构,不知道哪些通风口可以呼吸,哪些走廊会触发毒气释放机关。而且……”他苦笑,“也许命就该死在那里。”
没人再说话。
最终,中央批准了“破晓”行动,但附加三项铁令:一、庞北不得进入主矿区;二、行动全程由卫星实时监控;三、一旦出现异常,立即撤退,违者军法处置。
出发前夜,庞北独自来到档案室,翻出了母亲当年寄来的最后一封信。信纸泛黄,字迹颤抖:
> “北儿:
> 秀兰昨日走了。病了很久,临终前只说了一句‘让他别回来找我’。我知她心苦,你也苦。娘不怪任何人,只愿你在外面平平安安。
> 敢为长大了,要上学了。他说想当猎人,像爹一样打坏人。
> 娘老了,撑不了几年。你若不能归,也莫挂念。
> 只求你,活得堂堂正正,不负这身骨头。”
他把信贴在胸口,久久未动。
翌日清晨,车队启程南下。沿途穿越戈壁、草原、丘陵,历时七日抵达西南边境小镇。当地百姓不知来者何人,只见一支全副武装的队伍悄无声息地消失在群山之中。
按照计划,第一阶段顺利实施。巴尔虎骑兵成功引开敌方主力,农场民兵炸毁西侧山体,引发连锁塌方,迫使矿山守卫紧急调动。就在混乱之际,傲蕾率领突击队沿东侧废弃排水渠突入地下通道。
而庞北,并未留在后方指挥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