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莲英继续道:
“代表铁关燕山王来的,乃是一位郡主,名叫徐雪莲。这位郡主在北地颇为有名,为人跋扈乖张,动辄打骂下人,是个刁蛮的人物。”
赵都安不服气:“比我还跋扈?”
“……”孙莲英没好气道:“你见她,如一粒蜉蝣见青天。”
好家伙,你是会用词的……赵都安叹为观止,仔细看折子,道:
“看来这个徐雪莲也是个牌坊,真正主事的是她身边跟着的一位燕山王府的老家臣?”
孙莲英点头:
“不意外,和谈嘛,总要派个有分量的人过来才行,但又不能派来真正要紧的,以免被朝廷扣押为质子。”
赵都安合拢折子,将其随手丢进地上的炭盆,任凭火舌舔舐,折子迅速碳化灰黑。
他笼着袖子,“呵”了一声:
“纸面上的资料没意思,想摸清楚底细,还得见真人。”
孙莲英道:“那你不启程,去看看?”
赵都安半点不急,从桌子底下抽屉里拿出一只棋盘,两只棋盒,笑呵呵道:
“我和没兴趣大冷天去恭候什么世子郡主,你我先下棋解解闷,我早安排人盯着了,等他们进城门了,咱爷们两个再去凑凑热闹也不晚。”
……
……
京城外数里之地,有一座亭名为“十里”。
昨日河间王世子所率领的议和使团本已经可进入京城,但偏偏在城外拐了个弯,从西边去了北边,今日特意在这边等待。
浩浩荡荡的马车队伍,停在十里亭附近,胖世子徐温言与冯先生就坐在宽大的车厢内。
底下人点燃了炭盆,在上头放了架子,烧水温酒来给世子喝。
“天寒地冻,温言不如温酒。”
身材肥胖,外貌有些痴傻的徐温言抬头,望向远处哒哒行来的一支队伍,笑道:“来了。”
一双双眼睛注视下,燕山王使团由远及近,相较于虽颇具西平特有剽悍气,但仍旧喜好啸聚成群的河间士兵。
燕山王账下的士兵一个个格外高大威猛,数目却也少了些许。
队伍中,最引人注目的却不是那一辆郡主乘坐的马车,而是马车旁跟着的一匹半人高的狼。
巨大的北地狼毛发近乎透明,在雪中反射着白色,眸子却是幽绿色的,脖颈上套着一只巨大的项圈,链子另一段,就拴在车辕上。
当两只车队靠近,停下,徐温言主动下车,捧着一壶刚捞出来的温酒,挂着热情而痴傻的笑容,主动跑了过去,老远就道:
“雪莲妹子,我可等了你好久。”
然后,徐温言就给那头朝他龇牙咧嘴,作势欲扑的巨狼吓了一大跳,险些跌倒,惹得燕山王府的人一阵皱眉。
车帘掀开。
模样漂亮,嘴唇却极薄,气质跋扈骄横的郡主一手攥着铁链,腰间插着鞭子,身上穿着袄子,额头上还挂着一串宝石头饰,这会站在车上,鄙夷地瞥了他一眼,冷笑:
“好几年不见,徐温言你还是这般呆傻。怪不得你爹让你来和谈,也是废物利用了。”
此言一出,河间王一边的军士皆是面露怒色。
稳住身形的徐温言却一脸憨厚笑容,仿佛压根没听懂讽刺的意思,双手捧起一壶酒,献宝一样递过去:
“我在家里读书,也没什么事,不像别的弟弟忙碌,这次就我来了,本还觉得寂寞,得知雪莲妹妹与我一般无事,也来了,我欢喜的很。”
徐雪莲表情一窒,有点怀疑自己被阴阳了,但她没有证据。
“咳咳,”这时,宽衣大袖的冯先生忙赶来,拽住世子,不卑不亢地对郡主道:
“我家世子古道热肠,知晓天寒,特温酒以待郡主,不妨先坐下歇息一番,再入京城。”
徐雪莲愣了下,眼珠转了转,扭头看向队伍中一名穿厚厚棉袍,生着白胡子的老迈家臣,后者笑着道:
“郡主不妨去歇歇。”
徐温言这会却忽然道:
“不好吧,不是说好了时辰进城,眼见有些晚了,怕不是要朝廷的人等急了。”
冯先生笑呵呵道:
“正要他们等一等才好。”
老迈家臣也捋着胡须笑道:
“正是此理。”
郡主徐雪莲眼睛一亮,明白过来,笑道:
“是要摸一摸朝廷里那位皇帝姐姐的底线?”
使团进城,看似简单,实则乃是藩王与朝廷的第一次交锋。
双方需在这初次交锋中试探彼此的分量,态度,抢占主动权。
故意迟到,目的就是摆出姿态来,让朝廷的人等着,这种既不会过于触怒那位女帝的天颜,又能压一压朝廷的手段简单好用。
徐雪莲明白过来,也猜到了徐温言在这里等她,肯定也是这个冯先生的要求。
虽懒得与这痴傻的家伙聊天,却也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