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家靠在铺着明黄色锦缎的软枕上,脸色苍白如纸,原本清亮的眼眸也失了往日神采,可当他看见大步进来的赵徽柔时,嘴角却缓缓勾起一抹笑意。
徽柔刚卸下银甲,换上一身月白常服,发间仅簪了一支白玉簪,褪去了朝堂上的凛冽,多了几分女儿家的温婉。
她快步走到床边,伸手轻轻握住官家微凉的手:
“父皇,您身子还弱,怎么坐起来了?”
官家拍了拍她的手背,目光落在她身上,满是欣慰:
“方才听内侍说,你在金銮殿上处置得极好,邕王、兖王那两个老东西,总算被你拿下了。”
他顿了顿,声音虽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郑重,
“我儿长大了,今日早朝那股威风凛凛的模样,担得起太子之位了。”
“父皇……”徽柔的眼眶瞬间热了。
她强压下翻涌的情绪,声音带着一丝哽咽,
“女儿只是做了该做的事,不敢当父皇这般夸赞。”
官家笑着摇了摇头,指了指床边的锦凳:
“坐,陪父皇说说话。”
待徽柔坐下,他脸上的笑意淡了些,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语气带着几分试探:
“我儿可还记得李家?”
“李家”二字入耳,徽柔放在膝上的手猛地攥紧,指甲几乎嵌进肉里。
前世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父皇为了偿还对李家的“愧疚”,不顾她的意愿,将她下嫁给李玮。
李家仗着皇恩愈发骄纵,李玮粗鄙无礼,婆母更是对她百般刁难,她这个公主,在李家竟连普通妇人都不如。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低下头,长长的睫毛掩去眼底翻涌的冷意,声音尽量平稳:
“女儿记得。只是许久未听闻李家的消息,不知父皇今日为何提起他们?”
官家没察觉她的异样,自顾自说道:
“皇位早晚都是你的,你毕竟是朕唯一的孩子,将来登基,三宫六院是必不可少的,这既是规矩,也是为了稳固朝纲。”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徽柔身上,
“李家有一子名李玮,品性尚可,模样也周正,将来你登基后,给他一个妃位,也算是朕了结了当年的情分。”
这话如同一根针,狠狠扎在徽柔心上。前世的屈辱与痛苦再次浮现,可她脸上却缓缓绽开一抹浅笑,那笑容温婉,眼底却没有半分暖意:
“都听父皇的。”
官家见她应允,满意地点了点头:
“你能明白就好。李家虽是外戚,却也算忠心,有他们辅佐,对你将来掌权也有好处。”
徽柔垂下眼眸,掩去其中的寒芒,声音轻柔却带着不容错辨的坚定:
“父皇放心,女儿定会好好‘安置’李玮。”
让他知晓,在这后宫之中,该守的本分,一点都不能少。
官家没听出她话里的深意,只当她是懂事,又叮嘱了几句朝政上的事,便渐渐乏了。
徽柔起身帮他掖好被角,看着他沉睡的面容,眼底的温情慢慢褪去,只剩下冰冷的决心。
三天后的辰时,晨光刚漫过汴京的朱漆城墙,一道明黄圣旨便裹着马蹄扬尘自宫中疾驰而出。
传旨官清亮的嗓音穿透晨雾,沿街荡开: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封赵徽柔公主为皇太子,钦此——”
这一声,让整座京城的喧嚣都骤然凝固,所有人的目光都牢牢锁在了“公主变太子”这桩亘古未闻的大事上。
消息传到盛府时,正赶上一家人在正厅用早膳。
青瓷碗碟碰撞的细碎声响戛然而止,王若弗手里的银筷“当啷”砸在描金食盘里,她猛地抬手捂住嘴,指节都因用力而泛白,眼底满是惊惶:
“这、这怎么可能!公主也能当太子?历朝历代哪有这样的规矩?莫不是传旨的人念错了字?”
盛纮端着茶盏的手猛地一顿,碧螺春的茶水晃出几滴在衣襟上,他却顾不上擦,眉头瞬间拧成了死结,压着声音厉声道:
“放肆!皇家旨意也是你能随口质疑的?仔细这话被人听了去,不仅你要被拖去慎刑司,整个盛家的乌纱帽、百年体面都要被你毁了!”
“我质疑怎么了?”
王若弗本就心有不服,被盛纮一训更是来了火气,她拔高了声音,撇着嘴反驳,
“如今这新太子,不也是个妇道人家?难不成只许皇家破规矩,不许咱们说句实话?”
坐在上首的盛老太太握着紫檀佛珠的手微顿,圆润的珠子在指间停了片刻,她抬眼望向窗外,浑浊的目光里翻涌着惊讶与深思,半晌才缓缓吐出一口气:
“老身活了这大半辈子,也没见过这般惊天动地的事。皇家此举,怕是要改朝局的根基了。”
墨兰原本正低头用银勺小口舀着燕窝粥,听见这话猛地抬头,鬓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