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先不敢去后山的是村里的樵夫老周。他原先每天天不亮就背着柴刀上山,自从李狗剩和他娘没了音讯后,他还硬着头皮去过一次——家里的娃等着柴火烧饭,实在没法子。那天清晨雾特别浓,五步开外就看不清东西,老周踩着露水往熟悉的砍柴坡走,走了没一会儿,就听见前头传来“簌簌”的声音,像是有人在绣花。他心里发毛,攥紧了柴刀喊:“谁啊?大清早的在这儿绣花?”
声音停了。雾里慢慢飘来一股丝线香,混着泥土的腐味,直往他鼻子里钻。老周往后退了两步,想转身跑,脚却像被钉在了地上。他看见雾里走出两个人影,一个穿月白旗袍,手里捏着块红绣布,另一个穿粗布褂子,垂着头跟在旁边。那穿旗袍的女人走得近了,老周才看清她脸上没有眼珠,两个黑洞洞的窟窿正对着他,嘴角却往上翘着,像是在笑。她手里的绣布上,一朵杜鹃花刚绣了一半,针脚里渗着的不是丝线,而是暗红的血珠,顺着布角往下滴,滴在草叶上,瞬间就没了影。
“你……你是苏婉卿?”老周的声音抖得像筛糠,柴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他想起村里老人说的,黑风岭埋着个民国时期的女先生,死了几十年都不安生。
苏婉卿没说话,只是抬手把绣布往老周眼前递了递。老周瞥见布角上绣着个小小的“周”字,吓得魂都飞了——那是他去年给媳妇绣肚兜时,特意在边角绣的记号,后来肚兜洗破了,他随手扔在了后山的草丛里!他想喊,喉咙却像被什么堵住了,只能眼睁睁看着苏婉卿手里的绣花针慢慢抬起来,针尖闪着冷光,针眼里还缠着一缕黑头发,看那样子,竟像是他自己的。
“你不该来的。”旁边的男人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正是李狗剩的声音。他慢慢抬起头,老周看见他的眼睛也成了两个黑洞,脸上还沾着泥土,像是刚从坟里爬出来。“娘在下面冷,我得陪婉卿绣花,你别来吵。”
老周再也忍不住,连柴刀都忘了捡,连滚带爬地往山下跑。雾里传来苏婉卿的笑声,软乎乎的,却带着刺骨的寒意,还有绣花针“叮”的一声,像是扎在了什么东西上。他跑回村里,一进门就瘫在地上,指着后山的方向说不出话,过了半天才缓过劲来,把山上的事说了一遍。从那以后,老周再也没上过黑风岭,连听见“绣花”两个字都会发抖,夜里还总做噩梦,梦见苏婉卿拿着绣花针,要把他的眼睛缝起来。
这事没过多久,村里的小孩二柱也出了事。二柱才七岁,正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年纪,听老周说后山有“绣花的鬼”,偏要拉着几个玩伴去看。他们偷偷溜到山脚下,没敢往深处走,只是在老槐树下捡野果子。二柱眼尖,看见槐树根下有个银闪闪的东西,弯腰一捡,竟是枚生锈的银簪,簪头雕着杜鹃花,和老周说的苏婉卿的银簪一模一样。
“这簪子真好看!”二柱把银簪揣在兜里,想拿回家给娘看。可刚走没两步,他就觉得兜里发烫,像揣了块烧红的烙铁。他想把银簪拿出来,手却被簪子烫得缩了回去,兜里的温度越来越高,连裤子都被烫得冒烟。二柱疼得直哭,旁边的小孩也慌了,赶紧喊大人。
二柱娘跑过来时,二柱已经倒在地上抽搐,兜里的银簪像活了一样,从布料里钻出来,扎进了二柱的手心。那银簪上的杜鹃花,竟慢慢渗出血来,顺着二柱的手腕往上爬,在他胳膊上绣出了一朵血红的花。二柱娘想把银簪拔出来,可刚碰到簪子,就被一股寒气冻得缩回手,她看见二柱的眼睛慢慢蒙上了一层白翳,嘴里还念叨着:“婉卿姐……绣花……狗剩哥……”
村里的郎中来看过,也说不清是啥毛病,只说二柱是中了“邪祟”,开了几副驱邪的草药,喝了也不管用。二柱躺在床上,一天比一天虚弱,手心的银簪像是长在了肉里,怎么拔都拔不出来,胳膊上的杜鹃花却越来越鲜艳,像刚摘下来的一样。到了第七天夜里,二柱突然不喊疼了,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嘴角还带着笑。二柱娘以为他好了,凑过去一看,吓得尖叫起来——二柱的眼睛已经变成了两个黑洞,和苏婉卿、李狗剩一模一样,手心的银簪也不见了,只留下一个圆圆的血洞,洞里还渗着丝线香的味道。
自二柱没了后,村里再也没人敢靠近黑风岭。连白天路过山脚下,都要绕着走,生怕被那对鬼夫妻缠上。有胆大的外乡人不知道规矩,想进山砍柴或者找野货,村里人怎么劝都劝不住,最后没一个能活着出来的。有一次,两个卖货郎背着货担进了山,过了三天都没出来,村里人偷偷上山找,只在老槐树下看见两副空荡荡的货担,担子里的货全没了,地上却多了两块红绣布,布上绣着杜鹃花,花心里各绣着一个“货”字,绣线还是湿的,像是刚绣完没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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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村里的老人说,苏婉卿是在“囤货”,她要把所有闯进后山的人,都变成她的“绣花材料”——外乡人的眼睛做针,樵夫的头发做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