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积下来的红。克罗诺斯没有回头，便道：“你们把核心过载的风险降到多少了。”

    “理论上，七百次循环以内，不会爆。”那人把箱子放下，擦了把脸，“实际上，谁知道。我们还没有第二条命去赌。”

    “没有第二条。”克罗诺斯眼神微微一黯，不在工程开始之前准备那便是没有后手了。

    那人没听懂，只当老人是在打趣，于是笑了笑：“上船去看看？”

    他们一前一后，沿着外挂的梯索登上方舟。甲板上没有余物，只有一片冷硬的空间，像一张摊开的蓝图被翻到白面，等待第一行字写上去。工程总监迎上来，递上记录板，声音有一点哑：“今天是总装后一号的测试，首先是海平面低推力滑行，其次是零浮力静悬，最后……”他顿了一下，“最后看能不能把鼻尖抬过云顶。抬不过去也没关系，先稳住。”

    克罗诺斯点头，不置可否。他走到中央环边，手指在导槽上轻轻滑过，感觉到里面那股被铸在金属里的“脉”，它与魔法本源不同，没有人格，没有情绪；它像一条听话的河，只按最简单的坡度走向低处。

    “你们给它起了名字？”

    “‘苍穹方舟’。”总监笑笑，“往上走的舟。我们都想着，上面是不是……更安静一点。”

    克罗诺斯眼神里掠过一丝复杂的慈悲。他看着这些因沉默而强硬起来的脸，忽然明白人类最不可思议的地方，不在他们会开口唱什么，也不在他们会挥起什么刀，而在他们可以不说出口却一直做下去的那份固执。

    汽笛响，第一推力舱点火。震动由甲板传到骨头里，像一头沉睡的兽在体内翻身。钢轮离开轨道，空气被压缩出明显的白雾，船腹底部那一圈环开始缓慢转速，暗能量的引导槽里出现了肉眼可见的细蓝光。

    “抬头。”总监低声。操控室里，八只手同时按下八个位置，辅助翼板微微倾角。方舟没有像魔法飞艇那样“飘”，它是硬生生地把自己从地面“掀”起来，整个船体像在水下，一寸寸挣开重力的手。

    第一米，第二米，第三米……

    “锁！”有人低喝，防倾覆的机械锁“咔”的一声卡住，巨舰稳住，像一座移动的城楼静静悬浮在海雾上。

    甲板上，有人悄悄握拳，又悄悄放下。没人鼓掌。这个时代不流行把喜悦铺开，尤其是在不知从何处来、何时再落下的阴影底下。

    “按计划，第二项。”

    第二个环点亮，船腹下的微光由一圈变两圈，推力分配由四点变成八点。总监回头看了一眼站在甲板边的老人，压低声音：“要不要让它……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