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回答出乎她的意料,不是她预想中的任何一种——不是“舍不得丢”,不是“忘了处理”,也不是“还想念着过去”。而是如此简单又如此沉重的:它们是我的一部分。
“我明白了。”她说,轻轻合上画册,双手覆在封面上,仿佛这样就能感受到那些年沉淀的温度。
高槿之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她的脸:“你不问为什么现在才给你看吗?”
“那你问为什么我现在才想看吗?”她反问。
两人对视片刻,突然同时笑了起来。很轻微的笑,却足以化解空气中最后的紧张感。
“我点了红茶,你要喝点什么吗?”许兮若问。
“美式就好。”高槿之回答。
点完咖啡,他们之间的气氛明显轻松了许多。许兮若重新翻开画册,这次看得更加仔细,不时指着某一幅画回忆起相关的趣事。高槿之的话也比平时多了些,会补充一些她忘记的细节,或者解释某幅画创作时的情况。
“我记得你画这幅的时候,我们吵了一架。”她指着一幅雨中的街景画说。
高槿之点点头:“因为我说你新剪的短发不像奥黛丽·赫本。”
许兮若笑了:“而你坚持说只是陈述事实。”
“后来我意识到,”他慢慢地说,“即使是事实,也不一定要说出来。”
这话听起来像是在说理发,又似乎不止于此。许兮若没有深究,只是轻轻翻到下一页。
夕阳西斜时,他们已经翻完了整本画册。咖啡早已喝完,杯底只剩下些许残渣。
“谢谢你愿意分享这些。”许兮若真诚地说,双手保护性地按在画册上,“我可以暂时保管它们吗?”
高槿之点点头:“它们本该属于你。”
离开书屋时,傍晚的风已经带上一丝凉意。两人并肩走在老街区的石板路上,影子在身后拉得很长。
“我记得前面有一家很小的甜品店,”高槿之突然说,“要不要去看看是否还开着?”
许兮若有些惊讶他会提出这样的建议,但还是点点头:“好啊。”
小店确实还在,比记忆中更加陈旧,但橱窗里依然陈列着各式糕点。他们推门进去,门上的铃铛发出熟悉的叮当声。
“两位需要什么?”店主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太太,正低头整理着柜台。
许兮若看着陈列柜,目光落在熟悉的贝壳形状小蛋糕上:“请给我两个玛德琳。”
老太太抬起头,推了推老花镜,忽然笑了:“是你们啊,好久没来了。”
两人都愣住了。这家店他们至少四五年没来过了,没想到老太太还记得他们。
“您还记得我们?”许兮若不可思议地问。
“记得,记得。”老太太边打包蛋糕边说,“那会儿你们每周六下午都来,总是点一壶水果茶,两个玛德琳,坐那个靠窗的位置。”她指了指窗边的座位,“后来突然就不来了,我还担心是不是搬走了。”
许兮若和高槿之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惊讶和复杂。
提着打包好的玛德琳,他们走出小店,一时无言。
“时间还早,”高槿之说,“要不要去江边走走?”
许兮若点点头。他们穿过几条街道,来到江滨公园。夕阳已经完全沉入江面,只留下漫天绚丽的晚霞。江风拂面,带来湿润的水汽。
在一张面向江面的长椅上,他们并肩坐下,安静地看着夕阳最后的余晖。
“我一直想告诉你一件事。”高槿之突然开口,声音在江风中显得有些不真实。
许兮若转头看他,等待他继续。
他目光依然注视着江面,侧脸在暮色中显得格外清晰:“当初分手时,你说我从未真正向你敞开心扉。我想你是对的。”
许兮若屏住呼吸,不敢打断这难得的时刻。
“我不是不愿意,只是...”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语,“不知道如何表达。对我来说,那本画册比千言万语都更能代表我的内心,但我从未给你看过。”
“为什么?”她轻声问。
“害怕吧。”他直言不讳,“让你看到我眼中的世界,就等于让你看到我最真实的样子。那比裸露身体更加...毫无遮掩。”
许兮若从未听过高槿之如此直白地表达自己的情感。在她记忆中,他总是内敛的,甚至可以说是封闭的。此刻的坦白,比任何道歉或表白都更加震撼她的心。
“我明白了。”她说,声音轻柔如江风。
高槿之终于转头看她:“那么,我们现在...”
“我们可以慢慢来。”许兮若接口道,“像重新认识一样,从看一本旧画册开始。”
高槿之的眼中闪过一丝释然,微微点头:“好。”
他们又在长椅上坐了很久,直到暮色四合,江对岸的灯光渐次亮起。回去的路上,两人的手偶尔会碰到一起,没有刻意避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