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马上走。”他垂下眼睑,声音干涩。他将购物袋轻轻放在门口的鞋柜上,包括那盆小小的茉莉花,然后侧身让开通道,示意许兮若可以离开。
许兮若看着他这副样子,心中的火气更盛,却又夹杂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楚。他看起来瘦了些,眉眼间的沉郁似乎化开了一些,但那份深藏的疲惫和……某种她无法定义的执拗,却依然清晰可见。他这副沉默承受、近乎卑微的姿态,比她预想中的任何纠缠都更让她心烦意乱。
她抿紧嘴唇,不再看他,快步走向门口。在与他擦肩而过的瞬间,她闻到了他身上熟悉的、带着淡淡皂角清香的气息,心脏不受控制地猛缩了一下。
“钥匙。”她在门口停下,没有回头,伸出手,语气冰冷,“请你把它留下。”
高槿之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他默默地从口袋里掏出钥匙串,摸索着,想要取下属于这个公寓的那一把。他的手指有些颤抖,动作显得笨拙而迟缓。
许兮若耐心地等着,背影挺直而决绝。
终于,他取下了那把钥匙,冰凉的金属躺在他的掌心。他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手,将钥匙轻轻放在她摊开的手掌上。
指尖与掌心短暂的、冰冷的触碰,却像是带着微弱的电流,让两人都迅速收回了手。
“谢谢。”许兮若干巴巴地说完这两个字,拉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门在身后“咔哒”一声关上,隔绝了两个世界。
高槿之维持着那个姿势,在原地站了很久。玄关处昏暗的光线笼罩着他,他低头看着鞋柜上的购物袋和那盆孤零零的茉莉,白色的花瓣在阴影里显得格外脆弱。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她身上那抹熟悉的、淡淡的香水味。
一种巨大的、几乎要将他淹没的荒谬感和悲哀涌了上来。他所有的计划,所有的挣扎,所有试图靠近的努力,最终都化作了这冰冷交接的一把钥匙,和一次更加冰冷的、猝不及防的重逢。
他缓缓蹲下身,抱住了自己的头。这一次,没有眼泪,只有深入骨髓的无力感。他意识到,或许龚思筝说得对,放下不是一蹴而就的,但它更是一个方向,而不是一个可以计量的终点。而他,似乎还在这个方向上,步履蹒跚,甚至偶尔会倒退。
而许兮若,在快步走进电梯,按下关门键后,才仿佛脱力般靠在冰冷的轿厢壁上。她紧紧攥着那把还带着他体温的钥匙,金属的棱角硌得掌心生疼。刚才强装出来的冷静和强硬瞬间瓦解,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着,混杂着愤怒、委屈、后怕,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心疼。
他买茉莉花做什么?他难道还以为……可以回到过去吗?
电梯下行,失重感传来。许兮若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次意外的相遇,像一块投入她试图平静心湖的巨石,激起了远比她预想中更大的波澜。她发现,尽管她屏蔽了他的号码,试图从物理上隔绝与他的一切,但那些共同生活的痕迹,那些刻在记忆里的习惯和气息,却无法轻易抹去。
她回到安安的公寓,将文件扔在沙发上,整个人都陷入一种烦躁不安的状态。
“怎么了这是?拿个文件像打了场仗一样。”安安好奇地问。
许兮若把遇到高槿之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省略了自己内心复杂的波动,只强调了他的“莫名其妙”和“纠缠不休”。
安安听完,眉头皱起:“他还跑去你公寓?还买了花?这人怎么回事啊?不是说了放手了吗?这算哪门子放手?”
“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许兮若疲惫地揉着额角,“我把钥匙要回来了。”
“做得对!”安安义愤填膺,“对这种人就该干脆利落!绝对不能给他任何幻想!”
然而,当夜深人静,许兮若独自躺在客房的床上时,白天那一幕却反复在脑海中回放。高槿之那双沉默的、带着复杂情绪的眼睛,他放下钥匙时微微颤抖的手指,还有那盆被遗落在鞋柜上的、小小的茉莉花……这些细节像慢镜头一样,一遍遍闪过。
她发现,自己愤怒的背后,隐藏着更深的恐惧。恐惧的不是他的纠缠,而是他那种沉默的、近乎固执的“在场”。恐惧的是,即使她如此决绝地离开,如此努力地试图开始新生活,他依然能以这种方式,轻易地搅动她的心绪。恐惧的是,她对自己内心那份残余的、不争气的柔软,感到无能为力。
凯桥的电话在这个时候打了进来。他的声音温和依旧,询问她文件是否找到,工作是否顺利,并再次委婉地提起了父母来访的事情,说如果她觉得不方便,可以再推迟。
听着电话那头沉稳可靠的声音,许兮若心中充满了负罪感。她不应该再这样摇摆不定,不应该让过去影响现在。凯桥值得一个全心全意的她。
“没关系,”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自然,“你安排吧,我这边……没问题。”
挂断电话,她却感到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