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画廊时,外面下起了小雨。凯桥撑开伞,大部分倾向她这一边。
“下个月,我要去泰国工作半年。”他突然说,声音平静,“我今天刚决定的。”
许兮若停住脚步,“半年?”
“也许更长,取决于我生意在那边的进展。”他看着她,眼神复杂,“这是个很好的机会,但我可以拒绝。”
雨滴打在伞面上,发出细密的声音。许兮若知道,这是另一个选择点——留下他,意味着承诺;放他走,意味着...
“你应该去。”她说,声音比自己预想的更坚定。
凯桥点点头,看不出是失望还是释然,“在我离开之前,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她看着这个给予她无限耐心和理解的男人,心中充满感激,却也知道感激不是爱情。
“谢谢你,给了我思考和选择的空间。但这对你不公平。”
他笑了,有点苦涩,“爱从来不讲公平,兮若。我只是希望你能找到内心的平静,无论那平静里有没有我。”
那晚分别时,凯桥轻轻拥抱了她,在她额头上印下一个吻,如蝴蝶掠过水面,轻柔得不留痕迹。
“我会等你,但不会永远等下去。”他低声说,“这不是威胁,而是尊重——尊重你需要时间,也尊重我自己的感情。”
许兮若站在公寓楼下,看着他的车尾灯消失在街角,感到一种奇特的释然。也许真正的成熟,就是接受生活不可能有完美的解决方案,每个选择都伴随着失去。
回到家,她再次点开那个视频,这次她没有中途暂停。听完高槿之所有的醉后真言,她注意到一个之前忽略的细节——当他说“每条路都是死路”时,画面外有个女声轻轻说:“可是槿之,活着本身就已经是胜利了啊。”
那句话太轻了,被淹没在众人的喧哗和音乐中,但此刻却如惊雷般在许兮若耳边炸响。
她拿起手机,拨通了高槿之的电话。铃声响了三下后被接起。
“兮若?”他的声音听起来比之前稳定许多。
“我想见你,”她说,“不是作为照顾者与被照顾者,而是作为两个独立的成年人。”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好。”
他们约在第二天下午,一家以前常去的咖啡馆。许兮若特意早到,选了靠窗的位置。窗外梧桐树叶开始泛黄,秋天不知不觉已经深入。
高槿之准时出现。他瘦了很多,但穿着干净的衬衫,胡子刮得干干净净,头发也修剪过。最重要的是他的眼神——不再空洞,而是有一种经历过毁灭后的清醒。
“你看起来不错。”他坐下后,许兮若真诚地说。
“一天比一天好。”他点头,向服务员点了美式咖啡,然后直视她的眼睛,“首先,我要正式为我对你造成的伤害道歉。不是醉酒后的胡言乱语,而是清醒的、认真的道歉。对不起,兮若。”
她接受了这个道歉,但没说话,等待他继续。
“其次,我要谢谢你救了我的命。”他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咖啡杯的边缘,“但最重要的是,我想告诉你,你自由了。”
许兮若挑眉,“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不必再为我的生命负责,不必再为我的情绪负责,不必再为我们过去的感情负责。”他的语气平静而坚定,“我看了心理医生,被诊断为重度抑郁和依赖型人格障碍。我正在接受治疗和认知行为疗法,学习如何作为一个独立的个体活下去。”
她怔住了,这是她从未预料到的对话。
“那晚你离开后,我坐在黑暗里,突然明白了一件事——我一直在用各种方式逃避自我。工作、酒精、感情...甚至包括对你的依赖。我把你当成救生圈,却从未想过这样会把你一起拖入水下。”
服务员送来咖啡,氤氲的热气在两人之间升起。
“我和龚思筝...”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语,“那是一种共谋式的逃避。两个都讨厌自己的人在一起,互相确认对方的无价值感。很病态,但当时那是我唯一知道的生存方式。”
许兮若轻轻搅拌着自己的卡布奇诺,“我看过你们公司团建的视频。”
高槿之愣了一下,随即苦笑:“那么不堪的一幕...也好,至少你看到了最真实的我,比任何解释都更有说服力。”
“那天,有人说了一句话,”她回忆着,“活着本身就已经是胜利。”
他点头,“是熟人,调度姐姐。后来我请长假时,她给我写了一封信,说在她丈夫癌症去世后,她才明白活着不是关于成就,而是关于存在本身。当时我觉得是鸡汤,现在才懂其中的深意。”
两人陷入短暂的沉默,咖啡馆里回荡着轻柔的爵士乐。
“凯桥要去泰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