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恐惧攥紧了他的喉咙。他颤抖着手掏出手机,屏幕上跳动的名字果然如同恶魔的符咒——“龚思筝”。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声音里的颤抖,按下了接听键:“……思筝?”
电话那头并没有立刻传来预想中的斥责或冰冷的质问。背景音里隐约流淌着慵懒的爵士乐,龚思筝的声音听起来甚至带着一丝难得的、近乎愉悦的松弛。
“槿之,在哪呢?”她的声线平稳,听不出情绪。
高槿之的心脏依旧高悬着,不敢有丝毫放松:“……在家。刚回来不久。”他选择说出部分事实,声音尽量保持平稳。
“嗯。”龚思筝似乎并不在意他具体在哪,只是随意地应了一声,接着说道,“准备一下,半小时后,‘黑天鹅’会所,B07包厢。陈总这边来了几位重要的海外‘艺术顾问’,需要你过来一趟。”
不是质问。不是警告。只是一个突如其来的、不容拒绝的指令。
“艺术顾问”……高槿之的脑海里瞬间闪过白天在超市听到的词语——“K.P.”、“巡展”、“策展人”……还有那些设计诡异的红酒标签。胃里一阵翻搅。这些所谓的“艺术顾问”,恐怕就是走私链条上的关键人物吧?
“知道了,我马上准备。”他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应道。驯服的条件反射已经深入骨髓。
“嗯。”龚思筝似乎轻笑了一声,“穿我上次送你的那套深蓝色暗纹西装,配那条银灰色领带。记得,精神一点。”
“嗯。”高槿之低声应道。
电话挂断。公寓重新陷入死寂,但高槿之的心跳却无法平复。龚思筝没有提及今晚的事,但这并不能让他安心。这种突如其来的传召,这种特意叮嘱的着装要求,更像是一种无声的警示和重申所有权的仪式——无论你刚刚去了哪里,想了什么,现在,立刻,回到你该在的位置,扮演好你的角色。
他不敢耽搁,挣扎着从地板上爬起来,打开灯,刺目的光线让他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他快步走向自己房间,如同士兵走向自己的装备库,精准地从衣柜里找出龚思筝指定的那套西装和领带。
镜子里的男人,脸色苍白,眼下有着浓重的阴影,眼神空洞,只有一种被迫凝聚起来的、近乎麻木的专注。他一丝不苟地打上领带,整理好西装每一个细微的褶皱,将那块冰冷的手表在腕上戴正。整个过程,高效、精准,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仿佛不是在装扮自己,而是在给一件即将出库的货物进行最后的包装。
半小时后,高槿之的身影准时出现在“黑天鹅”会所B07包厢门口。他深吸一口气,脸上努力调整出一个恰到好处的、谦逊而略显拘谨的表情,然后推门而入。
包厢内灯光暧昧,烟雾缭绕。空气中混合着雪茄、高级香水和陈年酒液的气息。龚思筝正坐在主位沙发上,姿态优雅地端着一杯红酒,与旁边一位头发花白、气质精明的老者低声交谈着。陈总也在场,正和另外两个看起来像是东南亚裔的男子谈笑风生。
高槿之的出现,让包厢内的谈话短暂停顿了一下。几道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身上——审视的、估量的、略带好奇的。龚思筝抬起头,目光在他身上扫过,像是验收一件物品般仔细,随即露出一丝满意的微笑,朝他微微颔首。
“来了?”她的语气轻描淡写,仿佛只是招呼一个迟到的朋友,“过来吧。这位是李查斯先生,我们重要的艺术顾问之一。李查斯,这就是我跟你提过的,我的特别助理,高槿之。年轻人,很能干,也很‘懂事’。”
那句“懂事”,像一根细针,轻轻扎在高槿之的神经上。他上前一步,微微躬身,用练习了无数遍的、温顺而清晰的英语问候:“晚上好,李查斯先生。很高兴见到您。”
查尔斯先生推了推金丝眼镜,用一双锐利的蓝眼睛上下打量着他,嘴角噙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哦?这就是你说的那件‘珍贵的瓷娃娃’?龚总,你的品味总是这么独特。”他的国语带着浓重的香洲口音。
龚思筝轻笑,晃动着杯中的酒液:“当然,易碎,所以需要小心保管。但也正因为易碎,才显得独特,不是吗?”她的话像是调侃,又像是警告,清晰地传递着所有权和信息。
高槿之感到脸颊微微发烫,但他维持着脸上的表情,垂手站立在一旁,扮演好一个沉默而赏心悦目的“背景板”角色。他的任务很简单——在需要的时候替龚思筝挡挡酒,在酒杯空时适时添酒,在龚思筝眼神示意时做出恰到好处的回应,最重要的是,闭上嘴,多用眼睛和耳朵。
谈话继续进行。他们用的语言时而英语,时而掺杂着一些德语甚至偶尔蹦出的法语单词。话题围绕着即将到来的“秋季巡展”、“新一批收藏品的品鉴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