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思筝的脸上并未浮现出明显的得意,仿佛这一切早已在她的预料之中。她只是微微颔首,唇角勾起一个极浅的、近乎慈悲的弧度,像是一位终于听到迷途羔羊忏悔的神只,尽管这神只的宝座建立在胁迫与谎言之上。
“聪明的选择。”她的声音轻柔,如同情人间的低语,却字字砸在高槿之心上,将他钉死在耻辱柱上,“我知道你会做出最‘合适’的决定。为了所有人好。”
“合适”二字被她咬得格外清晰,充满了讽刺意味。高槿之闭上眼,不愿去看她那洞悉一切却又冷漠无比的眼神。他感觉自己像是一件被估价完毕、等待交付的商品,连最后一丝挣扎的力气也被剥夺了。
“那么,首先,”龚思筝端起拿铁,轻轻啜饮一口,姿态优雅从容,“从今天起,断绝和许兮若的一切联系。删除所有联系方式,不要再试图寻找她、解释什么。你对她而言,已经是一个‘死人’了。让一个‘死人’安静地消失,是对她最后的、也是唯一的‘仁慈’。”
高槿之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这意味着,连远远守望、默默忏悔的资格都被剥夺了。他连做那个“徘徊的罪人”的机会都不会再有。他仿佛能看到许兮若在时间的流逝中慢慢愈合伤口,最终将他彻底遗忘,投入另一个或许真正值得她爱的男人的怀抱。而这个未来,光是想像就让他肝胆俱裂。
但他没有反驳的资本。他只是艰难地、幅度极小地点了点头。喉咙哽咽,发不出任何声音。
龚思筝满意地看着他的反应,继续发布她的指令,条理清晰,不容置疑:“其次,关于我们。关系照旧。我需要你的时候,你必须出现。就像…以前一样。”她刻意顿了顿,补充道,“甚至,要更好。”
高槿之猛地睁开眼,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他原以为屈服之后,至少能换取一段喘息的时间,甚至是一种扭曲的、仅限于维持表面和平的“结束”。他没想到,等待他的是更深、更黑暗的泥潭。
“你…”他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你到底想怎么样?这样…这样有什么意义?”
“意义?”龚思筝轻笑一声,放下咖啡杯,杯底与碟盘发出清脆的碰撞声,“意义在于,我喜欢。意义在于,我需要确保我的玩具不会轻易坏掉,或者…想着逃跑。”她的目光变得锐利,“高槿之,别以为答应了就万事大吉。我要的是心甘情愿的服从,或者,至少是完美的表演。如果你让我感觉到一丝不情愿、一丝怨恨…”她没有说下去,但那未尽的威胁比任何赤裸裸的话语都更具威力。
高槿之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他面对的不仅仅是一个抓住他把柄的威胁者,更是一个享受控制过程、以玩弄他人情感为乐的猎食者。他之前的认知再次被颠覆,龚思筝的可怕,远超他的想象。
“最后,”她的语气稍稍放缓,仿佛在谈论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关于向杰和小雯。像以前一样,扮演好你的‘好弟弟’、‘好叔叔’角色。不要露出任何马脚。他们的世界必须完美无缺,不能受到一丝干扰。这是底线,也是你‘赎罪’的一部分。”
用“赎罪”来包装她对自己家庭病态的维护,高槿之感到一阵恶心。但他能做什么?反抗吗?那意味着将所有不堪的血肉模糊地撕开,暴露在阳光之下,摧毁向杰的世界,也彻底葬送许兮若可能残存的对他的一丝旧情——哪怕那旧情早已转化为恨意。
他再一次,屈辱地点了头。
“很好。”龚思筝终于露出了一个堪称明媚的笑容,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一场关于晚上吃什么的轻松讨论。她甚至体贴地将那杯他一口未动的美式咖啡往他面前推了推,“喝点吧,你看上去很糟糕。日子总要继续,不是吗?”
高槿之没有碰那杯咖啡。他只觉得那浓郁的香气此刻闻起来像是毒药。他只想尽快离开这里,离开这个让他窒息的女人,离开这个弥漫着咖啡香却如同地狱入口的角落。
“我…我可以走了吗?”他声音沙哑地问。
“当然。”龚思筝优雅地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我也该去接小雯了。今天幼儿园有亲子活动呢。”她说着,语气自然无比,仿佛刚才那个用家庭作为威胁筹码的人不是她。
这种极致的分裂让高槿之头皮发麻。他几乎是踉跄地站起身,没有告别,像逃离瘟疫一样快步走出了咖啡馆。风铃在他身后清脆作响,像是在嘲笑着他的狼狈。
室外阳光猛烈,刺得他眼睛生疼。他站在熙熙攘攘的街头,却感觉自己是世界上最孤独的人。世界依旧喧嚣繁华,行色匆匆的路人脸上挂着各自的表情,或喜悦,或疲惫,或平静,没有人知道刚刚在街角那家温暖的咖啡馆里,一笔怎样肮脏的交易达成了,一个灵魂如何签署了卖身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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