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国务院的灯光时常彻夜长明。
官员们激烈辩论,权衡着对日本实施全面石油禁运可能带来的后果。
这要么能迫使日本回到谈判桌,放弃侵略政策;要么……
就可能将这个疯狂的帝国推向最后的冒险——南下夺取荷属东印度的油田。
“这是在玩火,”
一位资深外交官在内部会议上警告,“切断石油,等于掐住了日本的脖子。野兽被掐住脖子时,只会更加疯狂地挣扎和反扑。”
伦敦。
丘吉尔政府一方面为欧洲战事焦头烂额,另一方面则极度担忧亚洲殖民地的安全。
他迫切希望美国能采取更强硬的措施遏制日本,甚至私下里期望美日矛盾激化,从而将美国彻底拖入对抗法西斯的战争中来,但又担心在亚洲力量薄弱的英国无法应对日本的率先攻击。
莫斯科。
克里姆林宫的主人斯大林,正以其特有的多疑和冷酷,审视着全球棋盘。
西面,希特勒的威胁是心腹大患,《苏日中立条约》的签订,勉强稳住了东线,使他能暂时将主要精力投向西方。
他对华国局势的变化心情复杂:既乐见日本被严重削弱,减轻其东部压力,又对一支强大的、可能不受控制的华国武装力量(无论属于哪一方)在邻国出现心存疑虑。
黑龙江彼岸那批日军“战俘”的处理,就成了一个微妙的外交筹码和未来可能的谈判筹码。
东京。
日本帝国的心脏,却跳动着焦虑和狂躁的脉搏。
高层分裂日益严重。
海军,向来是南进政策的主力,极力主张趁欧洲列强无暇东顾之机,迅速南下夺取资源丰富的东南亚,“不惜与英美一战”。
他们指着地图和物资库存报告,声音尖锐:“没有石油,舰队将成为一堆废铁!帝国伟业将戛然而止!”
陆军,刚刚经历关东军在东北的毁灭性打击,元气大伤。
一部分人仍固执于“北进”对抗苏联的执念,但现实的惨败让这种声音弱了许多。
更多的人陷入了迷茫和困兽般的焦躁。他们深知中国战事已难以取胜,但又绝不甘心放弃。
南进?
意味着同时与华、美、英、荷等多国为敌,这是一场巨大的赌博。
近卫文麿内阁在各方压力下摇摆不定,如同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
外交谈判仍在继续,野村吉三郎大使在华盛顿与美国人周旋,试图找到一条既能获得资源又不至于开战的道路。
但军部,特别是下层激进的军官,早已不耐烦。
他们叫嚣着“勿误良机”,认为谈判是懦弱的表现,只有武力才能为帝国夺取“生存空间”。
各种情报、谣言、极端方案在东京的决策层里交织碰撞。
没有人能确切知道下一步会走向何方,但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战争气息。
一场席卷全球的风暴,正在亚太地区积聚着可怕的力量。
而在华国,无论是延安、重庆,还是刚刚经历血火洗礼的东北,人们暂时还无暇完全顾及这远方的雷声。
他们正忙于消化胜利,巩固战线,救治伤员,重建家园。
但一些目光深远者,如那位在黑龙江畔目送日军逃亡、言语意味深长的团长,以及他身后更高层的决策者们,已经意识到了国际局势的复杂性。
他们将国内战场上的胜利,视为争取民族独立与解放的坚实基础,同时也清醒地知道,华国的命运早已与世界反法西斯斗争的宏大叙事紧密相连。
前方的路,依然布满荆棘,且充满了更大的未知。
世界正在撕裂,旧的秩序已然崩塌,新的格局在硝烟与动荡中痛苦地孕育。
1941年的春天,希望与危机,如同双生子般,同时降临在这片饱经磨难的土地和这个混乱的世界之上。
遍地鸡毛之中,隐藏着决定未来数十年命运的密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