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坏了,是“渡鸦”的“涅盘”倒计时走到了头。
段鹏站在洞口,东南方油库的火光映得他半张脸发红,半张脸浸在墨一样的暗影里。
风送来焦糊的油腥味,像烤糊的兽尸。
“火点了,”他声音冻得掉冰碴,“该拆庙了。”
地图哗啦抖开,段鹏的指尖戳在一条横跨松花江的粗黑线上——滨北铁路桥。
鬼子北满的血管,钢筋水泥的巨兽。旁边标注:“全长八百米,七墩八跨,钢筋混凝土结构。守备:两个小队,配探照灯、重机枪巢。”
“硬骨头。”
影子声音像铁皮刮的一样,“炸药不够。强攻填人,十倍也啃不动。”
“不啃,”
段鹏独眼盯着桥墩结构简图,那三角形的承重基座像巨兽的脚踝。
“钻它脚心。”
他抓起炭笔,在桥墩与墩座连接的内三角承重区画了个叉,“楔子打进这儿,不用多,能撬翻山。”
“剃刀”小组的“钻山甲”站了出来。
矮壮,指关节粗得像树瘤,指甲缝里永远嵌着洗不掉的石粉。
他背着的不是枪,是个油腻的木匠工具箱。
“交给我。”就三个字。
滨北桥头,鬼子哨卡。
雪亮探照灯像鬼爪子,在结冰的路面和铁桥上乱挠。沙包工事后面,歪把子机枪黑洞洞的枪口对着桥面。桥墩底下,黑影幢幢,巡逻的皮靴踩得积雪咯吱响。
桥北三里地,河套子废弃的渔窝棚。钻山甲摊开工具:一把大号手摇钻,钻头磨得雪亮;几根缠着麻线的木工水平尺;一个拴着细麻线的生铁秤砣当铅垂。最扎眼的是桌上那几块用油布裹着的tNt药块,被他用匕首切削、揉捏,塑成两个奇怪的厚壁凹槽形状,活像两条硬邦邦的棉裤衩,凹槽正好能卡进桥墩内角。
“省料,”钻山甲瓮声瓮气,捏着一条“裤衩”比划,“贴紧三角窝,爆炸力全往里夯,比傻乎乎贴外头裹炸药省六成。”
“老水根,”段鹏看向角落里蹲着抽旱烟的老头。抗联老交通,儿子死在桥头碉堡的机枪下,腿瘸了,只剩条老驴和破车。“桥面,引开狗。”
老水根在鞋底磕了磕烟锅,火星子溅进雪里。浑浊的老眼扫过众人,最后停在段鹏脸上。“啥时辰?”
“后半夜,三点整。”段鹏声音沉得像石头。
老水根点点头,没言语,佝偻着背去槽头喂他那头瘦骨嶙峋的老青驴。驴子打了个响鼻,喷出两股白气。
后半夜,朔风卷着雪沫子抽人脸。滨北桥像条僵死的钢铁蜈蚣趴在冰河上。探照灯光柱扫过,桥墩巨大的阴影在冰面晃动。
钻山甲和两个队员像壁虎,贴着冰封的河岸,挪到三号桥墩背光面。桥墩基座高出冰面两米,内三角区凹进去,像个避风的兽穴。钻山甲摸出木工水平尺,一头抵住墩身垂直面,尺上气泡晃晃悠悠居中。又扯出铅垂线,铁秤砣垂在冰面,麻线绷直。他眯起眼,借着远处桥面微弱的反光,用炭笔在冰冷粗糙的墩身上画了个十字——应力最集中的三角窝心点!
“扶稳!”他低吼。一个队员立刻用肩膀死死顶住手摇钻支架。钻山甲咬住手电筒,光柱打在十字中心。布满冻疮和老茧的手抓住冰冷刺骨的钻柄,用尽全身力气,顺时针猛地一摇!
嘎吱——!
钻头啃上钢筋混凝土,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尖叫!冰渣和石粉簌簌落下!巨大的反震力顺着手臂撞上来,像被铁锤砸!钻山甲腮帮子咬出棱,手臂肌肉坟起,一下,一下,死命地摇!钻头缓慢而坚定地往坚硬的墩体里钻!
汗水混着呼出的白气,瞬间在他眉毛胡子结上冰碴。手掌震裂的口子渗出血,冻在钻柄上,又被他用蛮力撕开。每一圈,都像在跟钢铁巨兽角力。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冰面下的黑暗里,只有钻头啃噬混凝土的刺耳呻吟和粗重的喘息。终于!
噗!
钻头猛地一轻!钻穿了!一个深达半米的孔洞,直插桥墩三角承重区的核心!
钻山甲像从水里捞出来,浑身湿透又瞬间冻硬。他哆嗦着从怀里掏出那“裤衩”炸药,小心塞进孔洞,凹槽完美嵌入三角角落。引信、雷管接好。同样的动作,在四号桥墩重复。炸药安完,他几乎虚脱,被队员架着拖回岸上阴影里。
寒风卷过空旷的冰河。远处桥头哨卡,探照灯的光柱扫过桥面,一切死寂。时间指向凌晨两点五十分。
呜哇——呜哇——!
一阵凄厉得不似人声的驴叫,猛地撕破死寂!桥北通向哨卡的土路上,一辆破板车歪歪扭扭冲了过来!拉车的老青驴瞪着惊恐的眼,发疯似的尥蹶子狂奔!
车上,老水根破棉袄敞开,露出瘦骨嶙峋的胸膛,手里鞭子不是抽驴,是狠命抽着车帮子,发出巨大的“啪啪”声!
他扯着脖子,用尽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