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额头上已经贴了两张湿漉漉的黄符,朱砂混着汗水流下来,像两道血泪。
他接过第三张符,像捧着救命稻草,死死按在心口,嘴里念念有词:“七杀碑老爷开恩…饶命…饶命…”
“后面的!别挤!符纸管够!心诚价高!”
庙祝把钵盂里的大洋往怀里扒拉,声音带着压不住的狂喜。
几天前,这符才卖五毛!现在?五十!还抢破头!
排队的汉奸们红着眼往前涌,生怕买不到这张“保命符”。
金条、银元、钞票…
雪片似的往钵盂里扔。
角落里,几个穿着不起眼棉袄的汉子(地下党),冷眼看着这场荒诞闹剧,嘴角噙着冰碴子似的冷笑。
新京关东军司令部,小会议室。长条桌旁稀稀拉拉坐了不到一半人。
梅津美治郎坐在主位,脸色铁青,眼袋乌黑发亮,像被人揍了两拳。
他面前摊着份报告,纸张边缘被他手指捏得卷起。
“人呢?!”
梅津的声音嘶哑得像破锣,猛地一拍桌子!震得茶杯盖跳起来,哐当一声。
“参谋部例行会议!应到四十七人!实到…实到十八个?!其他人呢?!都死光了吗?!”
底下坐着的十几个军官,个个眼观鼻鼻观心,大气不敢出。
有人额头冒汗,有人手指神经质地抠着桌沿。
空气凝固得能砸死人。
一个挂着大佐衔的参谋硬着头皮站起来,声音干涩:“报告司令官阁下…山口中佐…昨夜…突发癔症,将自己反锁在衣柜内,高呼有刺客…已送陆军医院精神科…木村少将…称…称旧疾复发,痔疮出血严重…无法下床…佐藤大佐…其府邸管家来报…大佐…大佐在浴室滑倒,摔伤了…尾椎骨…”
“八嘎牙路!!!”
梅津的咆哮震得窗户嗡嗡响!他抓起那份报告,狠狠砸在桌子上!
“痔疮?!尾椎骨?!放屁!都是放屁!懦夫!一群被吓破胆的懦夫!”
他胸口剧烈起伏,像拉破风箱,“查!给我查!缺席者,一律按‘思想不稳’、‘临阵脱逃’论处!军法从事!”
“哈依!”
大佐参谋一个激灵,脸色煞白地坐下。
心里冰凉一片。
完了,这清洗的名单,怕是要再厚一倍了。
角落里,一个机要参谋匆匆进来,将一份最新统计的密电轻轻放在梅津手边。
梅津喘着粗气抓起来扫了一眼,脸上的肌肉猛地抽搐起来!
电文标题:《满洲国政府官员近期动态统计》。
内容触目惊心:
主动辞职率:较上月激增37.2%!
称病告假率:上升51.8%!
关东军参谋部高级军官会议出席率:暴跌62.1%!创历史新低!
啪嗒。
梅津手里的铅笔折断了。
一股冰冷的无力感,混杂着滔天的怒火和被蝼蚁戏耍的屈辱,瞬间淹没了他。
他精心构筑的统治机器,从军官到伪满官僚,在无形的恐惧面前,正从内部加速崩解、锈蚀!
像一栋被白蚁蛀空了梁柱的大厦,摇摇欲坠!
“段…鹏…”
梅津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声音里淬着剧毒。
他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扫过会议室里仅存的这些面孔,看到的只有躲闪、麻木和深藏的恐惧。
连他自己都没发现,他放在桌下的手,正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轰——!!!
一声沉闷的巨响,仿佛从地底传来,震得会议室的水晶吊灯微微晃动!
所有人脸色骤变!齐齐望向震动传来的方向——
东边!虎头要塞的方向!
梅津猛地站起!动作太猛,椅子腿在光滑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尖叫!
他冲到窗边,一把扯开厚重的天鹅绒窗帘!
刺眼的阳光涌进来,他眯着眼,死死盯着东方天际。
没有硝烟,没有火光。只有冬日惨白的太阳悬在灰蒙蒙的天上。
但那声闷响,像重锤砸在每个人心头。
“报告!”
一个通讯参谋连滚爬爬冲进来,脸色惨白如纸,“虎头要塞…要塞急电!核心区…三号…三号样本…生命体征…归零!‘冥河’…‘冥河’计划…失控警报!”
“什么?!”
梅津眼前一黑,一把抓住窗框才没栽倒!
三号样本…死了?“冥河”失控?!饭塚这个废物!
他猛地转身,像头择人而噬的凶兽,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钉在通讯参谋脸上,声音因极致的愤怒和恐慌而扭曲变调:
“立刻…立刻给我接梅机关最高级别密线!启动…启动‘渡鸦’最高预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