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预警点,给窑洞深处的人争取到宝贵的反应时间。
物资的存放更是费尽心机。有限的弹药、药品、珍贵的盐巴和压缩到极致的炒面块(里面已经发现了蠕动的米虫,但没人舍得丢弃一粒),用层层油布包裹严实,藏进窑腔深处一个天然形成的、狭小干燥的石缝里,外面用碎石和炭渣仔细封好,抹上湿泥,力求与周围岩壁浑然一体。
取水的小溪在百米外,猴子用匕首在溪边不显眼的泥地上挖了个浅坑,里面垫上洗净的鹅卵石,作为临时取水点,每次取水都需极其小心地消除足迹。
饥饿是比寒冷更早袭来的敌人。入夜,洞内燃起一小堆用精心挑选的、几乎无烟的干枯松枝点燃的篝火。
火光微弱,仅够驱散一点刺骨的湿寒和提供一点心理慰藉。三人围坐着,铁柱用刺刀尖小心地挑起篝火灰烬里烤得焦黑的几个带皮土豆——这是他们从山外带进来仅存的一点“奢侈”食物。
外面是死寂的林海,只有风掠过树梢的呜咽和不知名夜枭凄厉的长鸣。火光在三人沾满黑灰、疲惫不堪的脸上跳跃,映着他们沉默咀嚼时滚动的喉结和深陷的眼窝。
炒面的碎屑混合着烤土豆的焦香,在冰冷的空气中弥散,勾动着肠胃更剧烈的蠕动。
铁柱咽下嘴里干涩粗糙的食物,目光投向洞外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声音低哑却清晰:“都警醒点。这窑子现在是咱的窝,也是咱的坟。鬼子汉奸的鼻子灵得很,抗联杨司令他们…就是前车之鉴。”
他顿了顿,仿佛又听到了那首沉郁悲怆的《海棠血泪》,在心底无声地回响。
那歌声此刻不再仅仅是屈辱,更是一种淬火的、沉甸甸的嘱托。“活下来,把根扎下去,眼睛瞪大,耳朵竖起来。等风来!”
第一缕惨白的天光还没能完全撕破林间的浓雾,五十步外那个朽木空洞里,突然传来几声短促而清晰的“笃!笃笃!”
不是啄木鸟!
窑洞深处,如同紧绷的弓弦瞬间释放!
铁柱猛地睁开眼,翻身滚到预先选好的射击位——一块半人高的岩石后,枪口无声地指向荆棘栅栏的缝隙。
石头像一块沉重的磨盘,悄无声息地挪到洞口内侧的阴影里,手中的“盒子炮”保险已经打开。
猴子则如同壁虎,紧贴着潮湿冰冷的洞壁,匕首反握,眼睛死死盯着预警装置的方向,耳朵捕捉着外面最细微的声响。
来了!
杂乱的脚步声,踩断枯枝的脆响,还有压低却难掩粗鲁的呵斥声,顺着兽径由远及近,如同冰水灌进三人的耳朵里。
“妈的!这鬼路!露水打湿了裤裆,冻死老子了!”
“少废话!仔细搜!王保长说这附近有人影晃悠,指不定就是抗联的漏网鱼!”
“这穷山恶水的,连个鬼影子都…咦?头儿,看那边!”
脚步声在距离荆棘栅栏三十步左右的地方停住了。
透过荆棘枝条的缝隙,可以看到几个模糊的身影在林间晃动,穿着土黄色的伪满军服,背着老套筒步枪。
为首一个歪戴帽子的,正用手里的刺刀拨拉着猴子精心布置在二十步外绊线上的那片桦树皮。
“这树皮…挂得有点怪啊?”歪帽子眯着眼,狐疑地打量着。
窑洞内,三人的呼吸几乎停止。
石头的手指稳稳地搭在扳机上,手臂肌肉因为过度紧绷而微微颤抖。铁柱的目光如同淬火的钢锥,透过荆棘的缝隙,锁定那个歪帽子。
杀出去?三个对五个(看清了,五个),或许能赢,但枪声一响,位置就彻底暴露,这辛辛苦苦建起来的窝点立刻就得废弃!
歪帽子用刺刀挑起那片树皮,翻来覆去看了看,又随手扔回地上:“妈的,风吹的吧!一惊一乍!”
他似乎失去了耐心,转头对其他人吼道,“这破炭窑子,八百年没人来了!进去瞅一眼,没有就撤!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冻死老子了!”
他骂骂咧咧地,抬脚就朝着荆棘栅栏走来。后面几个伪军也骂咧咧地跟上。
窑洞内的空气瞬间凝固成冰!
猴子身体压得更低,匕首的寒光在阴影里一闪。石头的指关节捏得发白。
铁柱眼神冰冷,枪口随着那歪帽子的脚步,无声地移动着。荆棘栅栏挡不住刺刀的一拨!
就在歪帽子的手即将碰到带刺的枝条时,他身后一个干瘦的老兵突然抽了抽鼻子,疑惑地开口:“慢着…头儿,你闻闻…好像…有股子烟火味?”
歪帽子的动作猛地顿住,他也使劲嗅了嗅。清晨潮湿冰冷的空气里,那一丝若有若无的、松枝燃烧后残留的焦糊气息,虽然极其微弱,却如同黑夜里的火星般刺眼!
窑洞深处,铁柱的心猛地一沉!百密一疏!一夜的阴冷潮湿,竟没能完全驱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