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译电稿和地图上那片刺目的黄色区域(绥远、蒙古)之间来回扫视。寒潭般的眼底深处,终于翻涌起一丝极其细微的、名为“洞悉”的波澜。
“表面沉寂…征兵扩员…囤积物资…军工暗涌…蒙古串联…” 雨浓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洞悉阴谋的阴鸷,每一个字都像冰珠砸落,“再加上…苏俄远东的兵力真空…日本人全力南进的狂态…”
他猛地将那份译电稿重重拍在桌面上,发出“啪”的一声闷响!震得烟灰缸里的烟灰都跳了起来!
“好一个楚天鸣!” 雨浓的嘴角勾起一丝极其冰冷的弧度,那弧度里没有任何笑意,只有无尽的忌惮和一丝被愚弄的愠怒,“他这不是在蛰伏!他这是在…磨刀!磨一把对准北边软肋的刀!”
“夜枭”肃然,立刻挺直背脊:“处长的意思是…救国军意图趁苏军西调、日军南进无暇北顾之际…染指蒙古?!”
“不是染指!” 雨浓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是鲸吞!他楚天鸣的胃口,从来就没小过!绥远那点地盘,岂能填饱他的野心?他唱《海棠血泪》,唱的是国仇家恨,更是…他楚天鸣开疆拓土的檄文!”
他几步走到巨大的地图前,手指带着千钧之力,狠狠戳在代表外蒙古的广袤区域:“看这里!苏俄人走了,日本人够不着!蒙疆那帮墙头草废物点心,能挡得住楚天鸣磨了这么久的刀锋?!一旦让他拿下蒙古,进可图谋东北,退可割据一方!到那时…”
雨浓的眼神变得异常阴冷,“…他就不是盘踞绥远的草头王,而是坐拥长城以北、虎视中原的…心腹大患!”
“夜枭”倒吸一口凉气,被雨浓描绘的图景惊得头皮发麻。他立刻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远超之前预估:“那我们…是否立刻上报?请钟先生…”
“不急。” 雨浓挥手打断他,眼中闪烁着毒蛇般的寒芒,“钟先生…日理万机。没有确凿证据,空口白话,只会让老头子觉得我们危言耸听,办事不力。”
他的手指在地图上绥远的位置用力点了点,“当务之急,是撕开楚天鸣这层‘平静’的伪装!把他磨刀霍霍的证据,钉死!”
他猛地转身,锐利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刺刀,直刺“夜枭”:“第一!给我不惜一切代价,摸清楚‘一线天’内部!尤其是其军工生产的规模、种类和储备!必要时候…动用‘钉子’!哪怕暴露几个外围点,也要给我撬开一条缝!我要知道,他手里到底有多少枪,多少炮!”
“第二!” 雨浓指向地图上的蒙古方向,“库伦那个巴图!给我盯死!查清楚他背后是不是楚天鸣!查清楚他和那些不安分台吉密谋的具体内容!动用我们在蒙疆政府里的内线,给他们制造点麻烦!最好能让日本人也‘关注’到这个巴图!”
“第三!” 雨浓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冷静,“继续严密监控绥远所有物资进出!尤其是药品、特种金属、油料!掐断他的‘输血管’!让重庆的商检、海关、沿途驻军都动起来!凡是目的地绥远、用途存疑的战略物资,一律严查!扣留!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一连串的命令,如同冰雹般砸下,带着血腥的铁锈味。“夜枭”挺直身体,嘶声应道:“是!属下立刻去办!保证把楚天鸣的狐狸尾巴揪出来!”
雨浓挥了挥手,示意“夜枭”可以离开。当“夜枭”的手触碰到冰凉的门把手时,雨浓冰冷的声音再次从背后传来,像毒蛇的信子舔舐着耳膜:
“记住,‘夜枭’。楚天鸣不是普通的对手。他比狐狸狡猾,比饿狼凶狠。对付他,要用比冰还冷的耐心,用比刀还利的算计。我要的…不是惊动他,是…在他最得意的时候,给他致命一击。”
沉重的紫檀木门关上,隔绝了雨浓那张毫无表情、如同戴着冰面具的脸。
他重新踱步到巨大的地图前,目光死死锁定在那片刺目的黄色区域。浓重的山雾被隔绝在窗外,却仿佛渗入了这间冰冷的办公室,将一切笼罩在未知的杀机之中。
山城迷雾深锁,谍影重重。一场围绕着北国风云的暗战,在无声的刀光剑影中,悄然升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