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十米内不能站人!烧自己人比烧鬼子还狠!而且…炸膛的风险…不低!就弄出来三门样炮,试射炸了一门,伤了两个试炮员…废了两条胳膊…” 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深深的自责和痛苦。
楚天鸣沉默地看着这门简陋而危险的武器。它像一个未成形的怪物,狰狞而脆弱。他伸出手指,轻轻拂过那粗糙冰冷的炮管,感受着其中蕴含的、试图撕裂钢铁的狂暴力量。
“继续试。” 楚天鸣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在机器的轰鸣声中清晰地传入高云辉耳中,“安全规程定死!试炮员,选自愿的,给最高抚恤承诺。炸膛的问题,找原因!是材料?是药量?还是结构?必须解决!精度和射程,也要想办法!哪怕只能打五十米!只要能在巷战里,在鬼子坦克开进村子的时候,给我们的人一个反手掏它心窝子的机会!就值!”
他的目光锐利如刀,刺向高云辉:“老高,我们没有时间等完美的东西。鬼子也不会给我们时间。现在要的,是能用!是能在关键时候,砸开鬼子乌龟壳的破门锤!哪怕它自己也会崩掉几颗牙!”
高云辉身体一震,猛地挺直腰板,眼中的忧虑被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然取代:“是!司令!我明白了!砸锅卖铁!豁出命去!也把这‘铁拳’…给咱弄出个能用的样子来!”
楚天鸣的目光再次投向这片轰鸣炽热、如同地火奔流的巨大空间。传送带永不停歇,冲床声震耳欲聋,工人们的身影在蒸汽、油雾和飞溅的火星中忙碌穿梭。弹药堆积如山,新枪闪烁着寒光,粗陋的“铁拳”在角落里沉默蛰伏。这一切,都指向一个目标——将积蓄的力量,化作撕裂黑暗的雷霆。
“核心部件的精密加工,还是卡在车床和铣床的精度上?” 楚天鸣突然问道,目光扫过远处几台正在吃力切削大型钢锭的老旧机床。
高云辉脸上的兴奋瞬间被巨大的焦虑取代,像被泼了一盆冷水:“是啊司令!老掉牙的玩意儿,精度根本达不到要求!‘磐石’步枪的机匣废品率高,新式迫击炮的炮管加工效率低,都是这硬伤!还有…‘铁拳’的喷管密封,对加工精度要求更高…现有的家伙什,实在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他搓着手,急得额头冒汗,“我让老张他们拆了东墙补西墙,用土办法一点点磨、一点点校…可这太慢了!太慢了!而且…损耗太大!”
楚天鸣沉默了几秒钟。机器的轰鸣仿佛放大了时间的紧迫感。他深邃的目光扫过那些笨重而效率低下的老式机床,又落回高云辉焦急的脸上。
“列单子。” 楚天鸣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把你急需的、国内绝对搞不到的精密机床型号、关键刀具、特种合金材料…所有卡脖子的东西,给我列出来!越详细越好!不要怕狮子大开口!”
高云辉一愣,随即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司令!您是说…从外面…”
“路是人走出来的。” 楚天鸣打断他,眼神锐利如鹰,“北边的门关了,总有别的缝能透点光进来。重庆那边…还有路子。雨浓那帮人,鼻子比狗还灵,但我们…也不是没有能钻的空子!代价…无非是金子!是绥远压箱底的硬通货!”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清醒:“老高,记住,我们现在是在跟时间赛跑!跟鬼子南进的脚步赛跑!跟北边即将到来的风暴赛跑!为了赶在窗口期之前,把刀磨得足够快,足够硬…金子,可以再挖!东西,必须弄到手!砸锅卖铁,也要把这条‘输血管’打通!”
高云辉激动得嘴唇都在哆嗦,他用力点头,声音带着破音的颤抖:“明白!司令!我…我今晚就拉单子!保证把最要命的家伙什都列出来!绝不让一块大洋白花!”
楚天鸣最后看了一眼这片在巨大噪音和灼热气息中奋力运转的地下王国。那轰鸣不再是噪音,而是力量在血管中奔涌的咆哮;那油污不再是肮脏,而是淬炼锋刃的印记。他拍了拍高云辉的肩膀,没有再多说一个字,转身走向那扇隔绝内外世界的厚重防爆门。
门在身后沉重合拢,瞬间隔绝了那震耳欲聋的地火奔流之声。通道里只剩下呼啸的风声和自己清晰的脚步声。
他知道,单子递出去,就是一场新的、更加隐秘而危险的博弈。但为了这地火奔流的力量,为了那即将到来的风暴,再大的险,也值得一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