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走前，他在门口停下脚步：“你知道吗？马兆先已经被正式立案调查，陈国栋也被停职反省。纪检组查出来的账目问题，远比我们想象的严重。而这一切的起点，是你那天在党校礼堂举起的那一叠材料。”
他看着她怀中熟睡的女儿，轻声道：“有些人活了一辈子都没能改变一件事。而你，用一年时间，撬动了一个系统的裂缝。”
***
七月中旬，研讨会如期举行。
那天，她穿着素净的浅灰连衣裙，头发简单挽起，胸前挂着哺乳巾，怀里抱着还在打盹的卓然。当她抱着孩子走上讲台时，全场寂静。
主持人宣布可以开启哺乳友好模式，灯光调暗三分，后排专门设置了母婴休息区。但她没有离开讲台。
“各位领导、同仁：”
她的声音依旧清晰，只是多了几分温柔的沙哑。
“这是我第一次抱着孩子发言。可能有人会觉得不合适，但我认为，最合适不过。因为今天我们讨论的每一条制度、每一项改革，最终都会落到这样一个小小的生命身上。她不会说话，但她有权知道??她将来生活的这个世界，是不是足够公正。”
台下鸦雀无声。
“过去几个月，京南集团成立了职工民主监督委员会，已有三十七名普通职工代表参与决策流程；住房清查行动完成首轮核查，发现违规分配房产五十六套，其中四十一套已启动追回程序；临时工转正评估体系初步建成，首批三百二十八人通过资格审查，即将纳入社保统筹。”
她翻过一页PPT，上面是一张照片：王小勇坐在新分配的教师公寓书桌前写作业，背后贴着他刚拿到的“三好学生”奖状。
“这是王小勇。三个月前，他还在饭桌上写作业。现在，他有了自己的房间，他的父亲也转为了正式编制。他说，他想考北大。”
她抬起头，目光扫过全场：
“我们常说改革要稳，要渐进。可对那些等了十年房子的人，对那些冬天烧废纸取暖差点丧命的人，对那些因举报被报复调岗的人而言，‘慢慢来’这三个字太奢侈了。他们需要的不是安慰，而是行动。”
“所以我请求，在全市所有国企推广‘阳光议事规则’：凡涉及职工利益的重大事项，必须做到三公开??信息公开、过程公开、结果公开；设立独立申诉通道，确保举报人不受打击；每年发布《职工权益白皮书》，由第三方机构独立审计并向社会公布。”
她说完，轻轻拍着怀中女儿的背，低声哄睡。
掌声如潮水般涌来。
一位国资委的老干部站起来，眼含热泪：“这是我参加过最有温度的一次会议。一个母亲抱着孩子谈制度建设，让我们所有人重新记起??所谓为民服务，从来不该是空话。”
散会后，几位年轻妈妈围上来，有人递来母乳储存袋，有人悄悄塞给她一副降噪耳塞：“下次带娃开会，用得上。”
她笑着收下，心头滚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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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初，监督委员会正式挂牌运作。
办公室设在原信访科旧址，门口挂着一块朴素的铜牌：“职工民主监督委员会”。内部无豪华装修，只有一张长桌、六把椅子、一台复印机和一面意见墙。墙上贴满了职工提交的问题卡片，每一张都被编号登记，并标注处理进度。
卓明蓝虽未任职委员，但被全体代表推举为“特别顾问”，每周参加一次例会。每次她来，都会带上女儿。小卓然渐渐习惯了会议室的氛围，有时睁着眼四处张望，有时趴在母亲怀里安然入睡。
有一次，会议讨论到是否应提高夜班津贴标准，一名委员提出反对：“财政紧张，不宜轻易加薪。”
她抱着孩子站起身，平静地说：“去年七月，仓库值班员李建国在值夜班途中突发脑溢血，送医延误四十分钟，最终偏瘫。原因是什么？因为他不敢离开岗位去上厕所，怕丢了货物担责。他每月夜班补贴四十二元，还不够买两盒降压药。”
她翻开病例复印件，放在桌上：“你们说财政紧张。可如果一个人的健康都要靠省这几块钱来维持，那这个制度本身就病了。”
没人再说话。
第二天，提案全票通过。
***
九月开学日，王小勇的父亲特意送来一封感谢信，附带一张照片：孩子背着新书包走进校门，脸上是从未有过的自信笑容。
信中写道：
> 卓阿姨：
>
> 我爸说，您让我们一家人挺直了腰杆。我现在敢举手回答问题了，老师也愿意让我当小组长。
>
> 昨晚我梦见自己站在人民大会堂演讲，台下坐着很多人，我说：“谢谢卓阿姨，因为她，我才敢相信努力会有回报。”
>
> 我要把这个梦写进作文里，题目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