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了。”她说,“你现在需要休息。我会让村卫生所的大夫定期来看看。钱的事你不用操心,我已经跟村长打了招呼。”
老人死死抓住她的手,力气大得惊人:“你……你还愿意管我?”
“我不是管你。”她轻轻抽出手,“我是管我自己。我不想将来后悔。”
离开前,她在院子里站了很久。弟弟一家住在东屋,窗户开着,传来孩子的哭闹和女人抱怨的声音。她没有进去打招呼,只是将带来的米面油放在厨房门口,贴了张字条:**“给孩子吃的,请收下。”**
她知道,这份善意不会换来感激,但她必须这么做??为了那个曾经在深夜偷偷抹泪的小女孩,也为了即将出生的孩子。
有些善良,不是给别人的,是留给自己的心安。
***
回到京南集团的第二周,市委组织部那位年轻干部再次出现,名叫周维安,三十出头,戴副黑框眼镜,说话慢条斯理,却句句切中要害。他在职工食堂随机访谈了十几名基层员工,又调阅了近三年的信访记录和住房分配档案。
三天后,一场由纪检组牵头、工会协办的“职工权益保障座谈会”在集团礼堂召开。
尚宾主持会议,开场便直言:“今天我们不谈成绩,只谈问题。谁有委屈,尽管说;谁有建议,尽管提。组织上听着。”
起初无人敢言。直到卓明蓝站起来,拿着一叠材料走上台。
“我先说。”她声音清晰,“我知道很多人觉得我多事,可如果今天我不说,明天就不会有人再说。这不是为我自己,是为我们所有人。”
她展开手中的文件,逐条陈述:
第一,集团近三年共审批住房327套,其中通过正规流程公示并建档的仅189套,其余138套无公开记录,存在“领导签批条子直接分配”现象;
第二,已有至少六起类似单盛文案的职工因举报或质疑分配不公而遭岗位调整、边缘化处理;
第三,部分中层干部子女未满十八岁即获得福利房指标,涉嫌虚假申报;
第四,财务审计显示,部分房产维修基金被挪用于非必要装修项目,受益单位集中于个别高管关联部门。
每一条都配有原始票据复印件、签字样本和证人名单。
会场一片寂静。
随后,联络科的老张颤巍巍举手:“我也说一句……我在这干了二十年,从没想过能分房。可去年我媳妇癌症晚期,我想申请困难补助,结果材料递上去三个月没回音。后来听说,是因为我不够‘听话’……”
话没说完,已哽咽难语。
接着是仓库管理员小刘:“我们科三十多人,只有三个有正式编制,其他全是临时工。干一样的活,拿一半的工资,连劳保用品都要自己买。前两天下雨,屋顶漏水,打了五次报告才派人来看……”
一个个声音响起,像沉寂多年的地下水终于冲破岩层。
会议开了整整四个小时。
结束时,周维安起身总结:“同志们反映的问题,我们将逐一核实。请相信,党和政府不会放任任何损害群众利益的行为长期存在。改革,就是要打破特权,重建公平。”
散会后,黎政梦拦住卓明蓝:“你这是要把整个体系掀翻?”
“不是我要掀。”她看着他,“是它早就摇摇欲坠。你们以为捂住嘴就能太平?可人心不是石头,压得越狠,反弹就越猛。”
黎政梦脸色铁青:“你知道有多少人会因此丢官罢职?”
“我也知道有多少人会因此睡上安稳觉。”她淡淡回应,“比起那些一辈子等不到一间房的普通职工,这点代价,不算什么。”
当晚,尚宾单独约见她。
办公室里只有他们两人。窗外夜色如墨,城市灯火如星。
“你做得太过火了。”尚宾点燃一支烟,语气却无责备之意。
“可您让我看到了希望。”卓明蓝直视着他,“您没有阻止我贴公告,没有打压我申诉,甚至默许纪检介入。说明您心里也清楚??这条路不能再走下去了。”
尚宾沉默良久,终于开口:“我年轻时也像你一样,想改变一切。可后来发现,光有正义不够,还得有智慧,有耐心,有时还得妥协。”
“所以我没要求立刻清除所有蛀虫。”她说,“我只要一个开始:让规则回归规则,让人话代替潜规则。”
尚宾盯着她看了很久,忽然笑了:“难怪李野说你可怕。不是因为你强硬,而是因为你清醒。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代价是什么。”
“代价我已经付过了。”她摸了摸腹部,“但我愿意继续付,只要终点值得。”
尚宾掐灭烟头,站起身走到窗前:“下个月,市里要召开国企改革试点工作会议。我准备推荐你作为基层职工代表发言。题目你自己定,内容不限,但记住??你说的每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