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字机的咔嗒声、压低嗓门的通话声、纸张翻动的沙沙声,混杂成一种焦灼的韵律。
寨老站在二楼办公室的窗前,手里捏着已经凉透的茶盏。
窗外,院门口临时架设的探照灯将这一片区域照得惨白。
警戒线外,仍有数十人未曾散去。
扛着摄像机的记者、沉默张望的矿工家属,还有几个明显带着任务在人群中穿梭的年轻人。
“名单确认了?”
寨老没有回头,问站在自己身后的瑞吉。
瑞吉推了推眼镜,将一份文件放在桌上,道:“委员会正式成员二十七人,包括您、三位管委会元老、六位矿工代表、四位技术专家、两位律师,以及作为军方观察员的乌雅长官。
另外,按您的指示,邱一眼等五名民间观察员被安排在信息公开小组,权限已明确限定。”
“矿工代表选得妥当吗?”
“都是各矿区公推的,有上了年纪有威望的,也有像敏登这样敢说话的。”瑞吉顿了顿,“彩毛三人作为安全委员会新成员,也列席旁听。”
寨老点点头,目光仍盯着窗外,“岩保那边呢?”
“乌雅长官加派了人手,临时指挥所周边明暗哨三道。傍晚有人试图靠近侦察,被驱离了。”瑞吉的声音不自觉压低,“根据岩保回忆的细节,乌雅的人已经锁定了三个可疑区域,天一亮就会展开秘密搜查。另外……疤脸儿的画像正在连夜绘制。”
“要快。”寨老转过身,脸上是深深的疲惫,“明天的会,我们必须拿出点实质的东西。光是道歉和承诺,撑不过第一轮质问。”
瑞吉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寨老,还有件事……克钦方面通过非正式渠道传话,表示愿意配合调查。但要求派代表列席委员会。被乌雅长官直接顶回去了。”
“他们当然想进来。”寨老冷笑,“进来了才能搅浑水、探虚实。告诉乌雅长官,在边境上闹出点动静来。该施压施压、该调动调动。让克钦腾不出手来香洞搞小动作。”
“是。”
瑞吉离开房间后,寨老坐回椅子里,手指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桌上摊着明天会议的流程稿。
按照何垚的建议,内容已被大幅修改。
第一项不是惯常的致辞和介绍,而是“为‘4·15’矿难遇难者默哀”。
第二项直接由他宣读《香洞管理委员会致遇难者家属及社会各界的公开道歉信》。
第三项才是宣布委员会成立,并当场公布首批调查方向与承诺。
第四项,由何垚代表合作方,宣讲改革方案与联盟章程。但重点将放在如何确保此类悲剧永不重演的具体措施上。
第五项,开放提问与回应。
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每一步都可能引爆新的火药桶。
寨老拿起笔,在流程稿的空白处写下两个字,“担当”。
力透纸背。
同一时间,何垚所在的旅店房间,桌上摊的是马林刚刚送来的最新舆情报告、岩保初步证词摘要,以及高明和刀蓉蓉从国内发来的准备情况汇报。
黄毛、绿毛、紫毛挤在房间角落的小凳子上,脸上带着兴奋与不安交织的红晕。
“老板,明天我们真能进去听吗?”
绿毛小声问道。
手里还捏着自己记满数据的手机。
“不是去听,是去见证。”何垚头也没抬,在一份文件上做着标注,“也是去学习。看看决定你们未来生活的地方,是怎么从血池里爬出来的。”
紫毛攥了攥拳头,“那个疤脸儿……要是被逮到,我能揍他吗?”
何垚终于抬起头,看着这个曾经沉默寡言的少年眼中燃烧的恨意,“不能。法律会审判他。你们的任务是学会用规矩,而不是用拳头,去保护更多人。”
黄毛挠挠头,“老板,窝棚区那边……好多人在打听明天的事。他们都怕,怕这事雷声大雨点小,过去了还是老样子。也有些人在传,说寨老这是做戏,回头该咋样还咋样。”
“所以明天,每一句话、每一个承诺,都必须砸出响来。”
何垚放下笔,揉了揉缠着纱布的手。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但这痛楚能让他保持清醒。
他看向彩毛们,“明天会后,你们安全委员会的第一件正式任务就会下来,配合清查各矿场用工情况。会得罪人,也会碰钉子。甚至可能有危险。现在退出还来得及。”
三人对视一眼。
黄毛先开口,“老板,他们昨天跟我说,小春的腿有救了,寨老派人送来了好药……他们说这是在香洞的几十年里,第一次觉得上面的人眼里有他们。”
绿毛翻开手机上的记录道:“我这几天又记了七户,都是家里男人伤残,孩子饿得直哭的。如果……如果真能变,我想让我记的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