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这还是他王老爷第一次蹲大牢,实在没什么经验,却也听说过,其实不仅是典昭司衙门,包括大理寺与刑部大牢,犯人被赦或未获罪,出狱时都会有此待遇的。
寓意为祛除牢中的晦气。
当然,死囚在行刑前,也能享受这些,并且还有一顿丰盛的断头饭,有酒有肉,只为上路时能体面一些。
待到他好好地沐浴了一番,再换上那套崭新的青灰色粗布袍子,自然又有邢律司的两名手下前来,签字画押过几本文书过后,便领着他朝牢外走去。
与当初刚进来时如出一辙,同样只能黑巾蒙眼。
视线一片漆黑,被人左右架着胳膊,感觉七弯八拐像是通过了层层关口,走走过好几条小巷子,过了好久,才终于停下。
等到脸上黑巾被摘下,顿时便只觉一道强光射来,让他双眼刺痛得厉害,根本有些睁不开,甚至一阵天旋地转。
长达半个月,呆在那昏暗不见一丝日光的地方,兀地突然站在阳光下,还真有些扛不住。
足足半炷香,才终于让自己能渐渐适应一些,至少能勉强睁开眼了。
却见今日,竟是个大晴天。
虽然今年的这个冬天,注定是个苦寒的严冬,阵阵寒风吹刮在脸上,依然刺骨凌冽,冷得让人只想骂娘。可天上的一轮红日,却终究还是带来了,一丝丝难得的暖意。
从天上太阳的位置判断,应该是刚到午时,而此刻,自己正站在一条不知名的小巷子里。
巷子很狭窄,也很僻静,有些残缺的青石板路面被厚厚的积雪覆盖着,两侧皆是些低矮简陋的民房。
虽是晌午,可或许因为天气太寒冷的缘故,并不见多少行人,只偶尔有两个附近住着的百姓,弓着腰缩着头,匆匆而来匆匆而过。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为了保密起见,这里恐怕距离自己所待的那处大牢,都已隔着老远了。
“郡马爷,这段时日,得罪了!”
说话的,是负责护送自己出来的那两名典昭司衙门的精锐。
邢律司司正程柏的手下,当初被抓,也是被这两个货蒙上眼一左一右架着,进的典昭司大牢。
虽如行尸走肉般不苟言笑,倒也颇为客气,“从现在起,郡马爷便自由了,卑职二人在此恭贺了!”
“尚有公务在身,不敢多做停留,告辞!”
随即,双双一拱手,便大步朝前走去,很快便走远了。
直到这时,王老爷才长舒一口气。
讪讪望着四周,这久违的阳光雪地与房舍,竟突然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虽然扪心自问,这些年来,哪怕是意气风华不可一世,已名扬天下封爵国公官拜六部尚书,他骨子里从来都最是抗拒反感入仕为官的,最为向往的,依然是那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的富家翁逍遥快活的日子。
可这些年来,献细盐提炼之术、才学比试大胜南楚使团、赈济雪灾寒灾、灭西诏宋吕两国、居屿关一役大败庆国虎狼之军、匡正士子文风,一桩桩实打实的盖世神功,又多少次死里逃生,才换来的荣耀、地位与权势,终竹篮打水一场空,一切都化为乌有……
竟让他一时间,精神有些恍惚,一种说不出的复杂滋味。
说是失落悲凉吧,好像谈不上,说是终如愿以偿,终摆脱了朝廷官场的枷锁吧,好像又愉悦不起来。
人生的大起大落,就如大梦一场,令人唏嘘。
讪讪站在原地,恍然失神,良久,才只是摸了摸鼻子,自嘲地笑笑,“管他娘的,小命好歹是保住了,这波不亏!”
可同样这时,正要迈步朝前方走去,却不由得神情一愣。
只见前方不远,小巷子的出口,正安静站着一群人。
苏晚晴站在最前端,一袭浅蓝色曵地长裙,肩披一条洁白如雪的鹅绒披肩,温润婀娜的身段略显成熟贵妇人风韵。
一手牵着一个手执马鞭虎头虎脑的小男孩,一手牵着一个身穿大红袄子头顶两根朝天羊角辫,才一岁多牙牙学语的小女童,依然那般盈盈款款风华绝代。
唯独,两个多月不见,似乎憔悴瘦了许多。
朱妙语这位南楚当朝国王,一身黑色素裙站在其后,正幽幽凝视着他。
刚诞下一位男丁,注定将是南楚新任储君,算算时间,应该才出了月子不久,看起来气色还不错。
唯独郑妍儿与李乐瑶这两个小妞,从来都多愁善感得很,站在那里,小声抽泣着,香肩一上一下耸动着,红肿的眼眶梨花带雨的。
唐娇这位当朝礼部尚书府的千金大小姐,站在最右侧,挺着个大肚子,却依然腰间挎着长剑。
这妞向来性子孤傲冷清,可此时,竟也眼眶中止不住泪花不停打转。
只不知为何,突然回想起当初,这波大无脑还号称能一只手打他八个王修的彪悍婆娘,当初仅仅为了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