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山弟子握着剑柄的手更紧了。往日敞开的望月亭如今重兵把守,就连溪边浣纱的女眷都换成了带剑的内门弟子。山风卷着药香掠过青石阶,卷不走栈道上若有似无的杀气。谁都知道,这群"采药人"等的不是时令草药,而是洛神谷内乱的契机,能不能有可乘之机夺取洛神谷一些资源。
天未亮时,洛神谷山门的护山大阵已泛起微光。两位大长老分立东西阵眼,玄尘长老手持拂尘,雪白长须随山风微动,身后四名弟子结成七星阵,指尖法印变幻不休;青阳长老则以玉如意引动阵纹,青衫弟子们踏罡步斗,将腰间玉佩相击,清脆声里灵力如银线汇入阵眼。
皇浦云立在观星台上,见山门前的云海被阵光染成淡金色,符文从青石地砖下浮起,顺着山势蜿蜒成巨龙形状。两位长老同时张口吐纳,丹田处升起的灵力光团竟比日头还要炽烈,弟子们虽额角见汗,手印却未有半分迟滞。
"嗡——"护山大阵彻底苏醒,半空中浮现出巨大的八卦图,六十四道流光顺着山势游走,将整座苍梧山裹在其中。山风撞上光罩激起涟漪,隐有雷鸣之声,连盘旋的灵鹤都被震得高飞三丈。玄尘长老拂尘一扫,最后一道灵力注入阵眼时,整座大阵突然发出龙吟般的震响,光罩外的云雾瞬间被排空,露出万里晴空。
"此阵至少能抵御高品术法师三次强攻。"青阳长老收了玉如意,看着弟子们打坐调息,眼底闪过一丝疲惫,却难掩欣慰,"有这层屏障在,宵小之辈再难窥探山门动静。"
皇浦云凭栏立于望月崖,山风挟着谷中草木清气拂过,吹动他鬓角霜白。他望着下方演武场,青衫弟子们正扎着马步,额角汗珠砸在青石板上,洇出浅痕却无人挪动半分,声震山谷的“守心”二字,撞得崖壁嗡嗡作响。
西侧那株老梅该是要开了。他记得初建洛神谷时,这崖边只有乱石,是他亲手从极北冰原移来这株梅苗,如今枝桠已斜斜探过崖外,墨色枝干上,米粒大的花苞挤挤挨挨,裹着层薄雪似的绒毛。那年他带着三个徒弟劈柴拓荒,夜里就睡在山洞里,听着外面狼群嗥叫,徒弟们缩在他身边发抖,他却指着天上星子说:“等咱们把这谷建好了,灵气足了,将来要让天下术法师都知道,洛神谷的道,是‘守’出来的。”
谷中灵气确是别处难寻。晨间薄雾漫过石阶时,连石缝里的苔藓都泛着玉色光泽,灵泉在崖底蜿蜒,水珠溅在草叶上,能凝出细碎的光屑,被风一吹,便化作星子似的飘进弟子们衣襟里。有小徒弟曾捧着掌心光屑跑来问他:“师父,这是不是神仙洒的糖?”他当时笑着揉乱孩子头发,心里却掠过一丝恍惚——若真有神仙,会不会笑他守着这山谷,守得太痴?
经过皇浦云他们不屑的努力,洛神谷主山脉已泛起微光。那些沉睡了百年的崖壁间,忽然渗出细密的符文,青金色的光丝如活物般游走,顺着山势蜿蜒成网。主峰之巅,往日若隐若现的护山大阵此刻清晰起来——半透明的穹顶在云雾中浮沉,边缘处流转着古老的阵纹,连掠过的山风都被轻轻弹开,发出细碎的嗡鸣。
转过山腰,外门区域的变化更显真切。演武场边缘的十二块镇岳石,原本只是普通的青石,此刻石上云纹突然亮起,丝丝缕缕的灵气顺着纹路汇入地底阵脉。有刚结束早课的弟子路过,指尖法诀运转时,明显感到天地灵气比往日更凝实,连带着打出的掌风都多了几分沉劲。山道旁的竹林里,几只受惊的山雀振翅欲飞,却在掠过竹梢时撞上一层无形的屏障,扑棱着翅膀落回枝头,歪着头好奇地啄着空气里浮动的光屑。
就连最偏僻的药圃旁,那口老井的井沿上,都多了一圈淡银色的阵环。打水的外门弟子弯腰提桶,桶绳触到水面的刹那,井水竟泛起细碎的涟漪,映出井底深处交错的阵眼微光。
整个洛神谷像被一层无形的壁垒轻轻裹住,既威严又安稳。无论是主山脉那煌煌如天威的大阵,还是外门区域这些细致入微的加固,都透着一股沉静的力量——仿佛一位沉睡的巨兽缓缓睁开了眼,用无形的羽翼,将这片山谷稳稳护在了怀中。
在京城中,残烛在龙涎香中明明灭灭,姬子云枯瘦的手指抚过舆图上蜿蜒的河川。二十三年了,从垂髫少年到鬓染霜华,他早已习惯在各地诸侯的阴影里垂首帖耳,连咳嗽都要拿捏着分寸。可此刻,案头那份密报烫得他掌心发颤——三千玄甲卫已在漠北练成,只待他一声令下。这可是他多年的心血,除了他没有几个人知道。
窗外的月光斜斜切进来,照亮他眼角的细纹。这些年,他装作耽于书画,将内帑一点点挪去边境,让自己父皇时期的老将军在苦寒之地偷偷练兵。多少次在朝堂上忍气吞声,多少次在深夜里对着先帝牌位无声叩首。他以为自己早已心如死灰,直到昨夜收到捷报,才惊觉胸腔里那团名为“帝王”的火,从未真正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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