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他在辽州待了整月,带着人加固堤坝,又从云州调了粮,临走时还把自己的贴身玉佩给了个抱着孩子的老妇,让她去州衙领救济粮。可这一晃,竟五年没再踏足辽州地界了。
“……所以云州这边,大体是安稳的。”哲骨拉善说完,抬眼瞧着上司。
皇浦云“嗯”了一声,茶盏搁回茶托,发出轻微的碰撞声。他终于抬眼,目光落在案头那幅摊开的《大宇舆图》上,手指循着墨迹往东北划——过了云州,再往东,就是辽州。那里的辽河堤坝去年秋汛时听说又溃了个小口,虽然后来堵上了,可他总觉得不踏实。还有去年调去的那个知州,听说原是京里吏部的笔帖式,没在地方待过,能和朱胜达配合好吗?还是朝廷想完全控制辽州
他指尖在“辽州”二字上顿了顿,那里的墨迹被摩挲得有些发浅。五年了,该去看看了。
“知道了。”皇浦云忽然开口,声音比刚才沉了些,“你先下去歇着,明早就可以回去了。”
哲骨拉善应了声“谢大将军”,转身退了出去。书房里又静下来,檀香依旧浮着,皇浦云却不再看云州的方向。他取过狼毫笔,在素笺上写下两个字:辽州。又在旁边添了行小字:七月初三,带亲兵二十,轻车简从。
笔尖在“初三”二字上顿了顿,他想起五年前辽州的七月,辽河水是浑黄的,漫过堤岸时像条发怒的龙。今年的七月,该去看看那堤坝是否还结实,看看那些抱着门板逃难的百姓,如今有没有安稳的屋舍。
笔锋落下,墨色在纸上晕开,像一颗定了心的石子,落进了辽州的河水里。
皇浦云突然想起之前不是答应过小翠吗?下次回辽州的时候带上她,皇浦云心中一暖,又有些歉疚。自小翠嫁与他,随他在上甲村的大院中生活,已有些年头了没有回去。她平日里少言寡语,却总在夜深人静时,望着窗外的月亮,轻声念叨着上甲村的好。她说那里的天是蓝的,水是清的,村口的老槐树夏天能遮出一大片荫凉,田埂上的青草香能飘出老远。
他想起小翠刚嫁过来时,还带着一身乡野的青涩,笑起来眼睛像弯弯的月牙。如今虽也温婉贤淑,眉宇间却总藏着一丝对故乡的眷恋。皇浦云放下手中的卷宗,心中暗下决心,这次巡视辽州,说什么也不能再让她失望了。他想象着小翠得知消息时雀跃的模样,或许会像个孩子般拉着他的衣袖,问东问西,问村里的老槐树还在不在,问她家屋前的那条小溪还流不流。
他甚至能想到,到了上甲村,小翠定会拉着他去看那棵老槐树,去走田埂,去闻青草香。他也想看看,是怎样的一方水土,养育出这样温柔坚韧的女子。这次巡视,不仅是为了公务,更是为了圆妻子一个多年的梦。皇浦云的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心中对这次辽州之行,又多了一份期待。
青莽山脉的晨雾还未散尽,哲骨拉善已立在山道旁。他本想再留些时日,看够这山间松涛与溪涧明月,还有这里的灵气太让自己迷途知返了,但现在不得不回布云城了,行囊里甚至还装着皇浦云送的各种灵药。可昨日那匹快马冲破林霭时,驿使脸上焦灼的神色便将这份闲逸撕得粉碎——云州七镇路遭了大旱,三个月滴雨未下,田畴龟裂如老龟背,眼看秋收在即,百姓们已在田埂上烧起了祈雨的香烛。
他将急件递给皇浦云,这位大将军拍了拍他的肩,未多言语,只将一包晒干的草药塞进他行囊:“此去山路险,一路小心。”皇浦云还是怕哲骨拉善路上遇到危险,因为现在浔州各门派对青莽山脉虎视眈眈。
哲骨拉善点点头,翻身上马。马蹄踏碎晨露,惊起几只山雀,他回头望了一眼青莽山脉的苍翠轮廓,那里的松涛依旧,只是他腰间的弯刀已不再是为了山间走兽而备,而是要去劈开云州上空那片沉沉旱云。
风从耳畔掠过,带着山野的清冽,可他鼻尖却似已闻到了云州土地干裂的气息。快马加鞭,身后的青莽山脉渐渐缩小,化作天边一抹淡影,而他心中,早已是几百里之外,那片亟待甘霖的田畴。
听到云州干旱,皇浦云心里也是着急啊!毕竟云州可是皇浦云的重要领地,还有洛神谷也在云州。
云州一些地方的烈日已灼烤得土地裂开道道沟壑,皇浦云站在瀑布前面,望着远处的云州方向,指节因攥紧马鞭泛白。案上摊着纸,他提笔时,墨汁在砚台边缘晕开个焦躁的圆。
皇浦云写了一封信给洛神谷大长老,让他带着弟子出山协助哲骨拉善抗旱,还有看准时机能求下雨最好。火漆封缄时,他指尖微微发颤。
赤日炎炎,云州地界已三月未曾见得半滴雨星。田埂上的泥土裂得如龟甲一般,禾苗蔫头耷脑地垂着叶,往日该是碧油油的阡陌,如今望去只剩一片焦渴的枯黄。村野间偶有几声犬吠,也透着气若游丝的倦怠,连风卷过树梢都带着灼人的热浪,卷起尘土迷了行人的眼。
州衙大堂内更是愁云惨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