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个时辰、女子会做无数件事情,今天过去,还有明天,明天过去,还有后天。他可以做到在自己看来无限严密的守护,但一定仍有隙漏,不要许多,只要一丝。他是一副藤甲,刺客是一根针。
所以更重要的还是弄清楚这件事,裴液抱剑坐在台阶上望着天。天亮了就可以去一趟明月宫了,他想。
但这时他先站起身来,轻轻推开了身后宫殿的门。
李西洲刚刚服了丹。
她在床上躺了很久才阖上眼睛,伤体、扰心、致幻、失血四劫如期而至,晕眩感越来越重了,她提前饮了一壶酒,深醉的感觉一波波涌来。思绪倒是凝滞起来,她渐渐忘了此身何处,也忘了自己是谁。
在这条路上孤自求索,她已经走了很久了,那时候没有握住这么多权力,身后没有这么多力量支持,她比现在矮一些、轻一些,也没有认识裴液。
与任何人都无关,她朝着自己往回走。
人长大后总是会忘记很多事情,幼年的耳闻目见风一吹就散,只留一些碎片的颜色和感受,酿成成年后某一刻的流绪微梦。
但对李西洲来说,那些温暖是刻骨铭心的,因为从那以后的一切都太冷了。
她一直在用尽所有的力气找回她,大地荒芜,群山和天空都没有表情,她把已经取得的一切尽数丢弃遗忘,来重新扑入那个温暖怀抱。
唯有忘记,才能找到你。
……
……
十天真是好长啊,她掰着自己花生大小的手指。
天亮一次就掰下一根,她每天都等着黑夜的到来,那时候就可以睡觉了,睡醒之后,就又过了一天。
“好久不见啦,西西。”
当她坐在殿里的小椅子上,把最后一根小指掰下来的时候,温柔的语声再次从身后传来,她仰起头,女人正低头笑看她。
这里是她们第一次遇见的地方,她不敢跑去别处,怕女人找不到她。
她一下子蹦跳了起来,绊了两下扑过去想要牵住女人的手,女人却已经往殿外小跑而去了,嘴里喊着:“快跑啊西西,荡秋千去喽!”
她咯咯笑着,连忙颠儿颠儿地追在后面。
依然是殿里的后院,秋千系在树下,对着那面宫墙。过了十天,她也没有长高,还是得很费劲才能攀上秋千的座板,两只小脚就高高地悬了起来。
“西西还记得怎么荡秋千吗?”
“用、用腰腰。”
她坐在座板上扭来扭去,一边背着十天前的诀窍:“它向前……我也向前,它向后、要是它向后,我也向后。”
“对!西西真聪明!”女子在旁边笑着,给她喊着助威打气的号子,“一——二!一——二!一——二!”
但是根本就摇不起来。
又不知过了多久,太阳都有些耀眼了,细小的汗珠从她额发间沁出来。
“腰腰累了。”她仰头道。
“好,那今天就不打秋千啦,我们……嗯,还去编花环好不好?”
“好!”
“走吧!”
“这是谁、谁做的秋千啊,为什么系这么高啊。”她学着大人埋怨道。
“这是给西西系的秋千啊。”
“可是我都够不到地!怎么玩儿啊。”
“……是啊,系秋千的人也不知道为什么,竟然不来推西西。”
“可能,可能忙吧。”她其实不大懂“忙”是什么意思,但在她短小人生的经验里,这个字是一件对大人很重要的事,往往代表着拒绝和远离。
离开院子,她们又寻开得早的春花,继续坐在草地上编花环,这一天她又玩儿得很开心很开心,但看着天要黑下来,她就低着头耷拉下去了。
“西西这次的花环编得好漂亮啊,这个是什么花啊?西西从哪里找到的?”
“……”
“西西你看,真的好漂亮,我都没有见过,你从哪里找的。”
“……在溪边。”
“溪边?溪边有这么好看的花吗,西西的眼睛也太厉害了。”
“……”
“嗯……等下一次,咱们去……”
“你,你能不能不要走啊。”
“……只要过十天嘛,你看,你掰着小手指,睡一觉就掰一根,掰完我就来找你了。”
“我上回就是这么掰的。”她低着头,踢着脏脏的小鞋。
“那也,那也没办法啊。”女人蹲在她面前温柔地笑,“西西今天开心吗?”
“开心……和你玩儿一天,就开心好几天。”
“那你努力把这个‘好几天’变成‘十天’好不好。这样你刚一不开心,我就来找你了。”
“好。”
“那走吧,我送你回殿里睡觉,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