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站内绕了两圈,确认无人跟踪后,从侧门悄然离开了江城站主楼。
他没有乘车,而是步行了一段距离,又换乘了一辆不起眼的黄包车,在江城错综复杂的小巷里七拐八绕,最终来到了城内一处偏僻的、挂着“广济货栈”牌子的院落前。
这里,是情报科一个隐秘的监视点,同时也是孙一甫经营多年的一个安全屋。
货栈表面看起来生意清淡,门口堆着些杂物。
孙一甫轻车熟路地从侧边一个小门进入,里面立刻有人迎上来,见是他,恭敬地点头让开道路。
此人正是这个监视点的负责人,情报科资深股长刘江,也是孙一甫一手提拔起来、绝对信得过的铁杆心腹。
“科长,您来了。”
刘江是个四十岁左右、面相憨厚但眼神精明的汉子,他压低声音说道,同时警惕地看了看孙一甫身后。
“嗯,老刘,人怎么样?”
孙一甫一边说着,一边脱下厚厚的呢子大衣和帽子,递给旁边一名手下,露出里面一身半旧的棉袍。
他走到屋中的炭火盆边,伸出手烤着火,驱散一路带来的寒气。
“您问的是……医院那位?”
刘江跟过来,拿起火钳拨弄了一下炭火,让火烧得更旺些,同时从旁边的红泥小炉上提起一把铜壶,给孙一甫倒了一杯滚烫的浓茶。
孙一甫接过茶杯,双手捂着,感受着瓷杯传来的暖意,轻轻啜了一口,点点头:“对,他恢复得怎么样了?精神状态稳定吗?”
刘江也在旁边的凳子上坐下,脸上露出轻松的笑容:“那小子,命硬得很!身上的伤早就好利索了,吃得好睡得香,比来的时候还胖了几斤。就是……”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就是嘴巴紧得很,除了要吃的要喝的,关于那件事,一个字都不肯多说。我担心时间拖久了,夜长梦多。行动科那边,马汉敬最近像疯狗一样到处乱咬,难保不会嗅到什么味道。而且……”
刘江凑近了些,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而且,咱们科里的田文昌田副科长,最近似乎在暗中打听我的行踪,还有这个监视点的情况。虽然我没让他抓住把柄,但总觉得不太对劲。”
听到“田文昌”这个名字,孙一甫端着茶杯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寒光。
田文昌是章幼营的人,他打听刘江的踪迹和这个监视点,目的不言而喻。
很可能与医院里藏着的那个“宝贝”有关。
这更印证了孙一甫之前的判断,也让他感到了时间的紧迫性。
孙一甫略略沉吟,抬手看了看腕上的手表,指针指向中午十二点一刻。
他果断地说道:“不能再等了。下午你就跟我去一趟医院,我们亲自去见见他。有些话,必须当面问清楚,有些决定,也必须当面做。”
“得嘞!我这就去安排,保证干净利落,没人能发现。”刘江答应得干脆利落,立刻起身去布置。
孙一甫办事,向来喜欢用这种直接、高效的方式。
“中午我就不走了,在你这里随便对付一口。”孙一甫又补充道,他需要在这里待到下午,避开可能的目光,同时和刘江再详细推敲一下下午见面的细节。
“放心吧科长,早就备着呢,虽然比不上大馆子,但热乎管饱。”
刘江笑道,随即又像是想起什么,搓了搓手,试探着问:“天冷,要不要……来一口暖暖身子?”
他指的是酒。
孙一甫摆摆手,拒绝道:“下午有正事,不能沾酒。下次吧,下次我请你,咱们好好喝一顿。”
刘江嘿嘿一笑,也不坚持,转身去张罗午饭。
很快,简单的两菜一汤和米饭就端了上来,两人围着炭火盆,边吃边低声交谈。
“老马这几天到底怎么回事?真跟条疯狗似的,到处乱咬,动静闹得也太大了。”刘江扒拉着米饭,忍不住问道。
作为孙一甫的心腹,他对站里高层的动向自然也密切关注。
孙一甫夹了一筷子炒白菜,闻言嗤笑一声:“被总务科那位顾科长给刺激的呗。”
“小顾在会议上当众说他行动科没成绩,还要清查他的仓库,抄他的家底。”
“老马那脾气,能忍得了?”
“这不,豁出去老本,搞这么一场大追捕,就是要用实绩狠狠打顾青知的脸,证明自己离不了,顺便再向总务科伸手要更多的物资。一箭双雕,玩得挺狠。”
刘江咂咂嘴:“顾科长也是真敢得罪人,马汉敬那可是条恶狼。”
“敢?”孙一甫放下筷子,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脸上露出一种复杂的表情:“他不是敢,他是不得不这么做。他是季守林手里现在最锋利的一把刀,老季要用他来砍人立威,整顿站务,他只能往前冲。”
“不过嘛……”孙一甫语气一转,带着几分玩味:“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