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点他是非常在意的,雪清碰见他也和那僧人一样劝他念阿弥陀佛,他同样不明白念阿弥陀佛有什么益处,但是他已经不讲究那些了,只看在雪清长期悉心照顾他的情分上,只要是雪清说的话,他多少会听一些。所以有时,他不明就里地跟着众僧来到念佛堂合掌念佛,仅如此熏习,就能够降住他桀獒不驯的性情,使他的心里慢慢地滋生善良、平等和正觉。每当他认真念佛的时候,住持总鼓励他说,你要坚持,只要念佛念到一定功夫,清凉寺就会为你举行剃度、受戒的仪式。
梁种像听进去了,又像没有听进去,慢慢地他也跟着众僧尼一起唪经。这个寺院每天上午已时(也就是上午9~11点钟),是课经的时间。梁种虽然也参与其中,但他的定力还是差多了,有时唪经半小时不到,就有点坐不住了,找个小解的理由和长老打个招呼就走出课经殿,一出去少则20分钟,多则半个小时不进来,这不单是长老,还有众僧尼都对他有看法。你想,谁出去小解抑或大解要那么长的时间?
有一次,梁种埋着头从外面进来,长老瞪他一眼,课经完了的时候,便问他,你是不是拉肚子了?梁种答道,没有哇!
长老立马板起脸孔,那么你出去小解怎么要那长时间?梁种抬起头讲,我回到精舍洗衣服去了,你看我这挽得老高的手袖都没有放下来。
长老说,你还挺忙的。告诉你不愿意唪经,可以不进课经殿。我们出家僧众哪个没有衣服洗?哪个像你一样,在该唪经的时候洗衣服?在该洗衣服的大清早还躺在精舍里睡懒觉呢?越说越激动的长老还指责梁种,不要以为自己每月供给寺院100元钱就满不在乎了,这点钱能够你开销吗?我们寺院是修行之所,不是社会福利院。
让长老不高兴的是,梁种不向他认错,只把抬起的头低下去,一声不吭,在长老看来,这是梁种的软反抗。
后来,在梁种满了18周岁的第2个月,施世利就按当初的法定协议取消了每月供给他的100元钱。梁种感觉不太受得了寺院修行的束缚,也感觉僧众对自己的印象不太好,就连曾经无微不至地关心自己的雪清,分明也随着他年龄的增长而越发对他疏远。这些都让梁种无比失落。而且现在凭个人的能力,不能给寺院作一分钱的贡献。因此,寺院不赶他走,他自个儿也觉得无趣,就走出山门,虽然穿的是灰蓝色的僧服,走出去还是像个和尚,尽管他不是光头,就这样子,他靠化缘生活,不,与其说他在化缘,倒不如说他在乞讨。
他每日跑完这个村庄,又跑那个村庄,肚子饿了,将一只空碗在适当的时候,特别是在吃饭的时候伸出来,伸到人家门口,拄着一根木杖站着,等候人家将一些米饭菜蔬倒在他碗里,他才一跛一跛地走到别人的屋檐下,悄没声儿地享用。这样,他几乎每日都能混个肚儿圆。
只是晚上难受,没有正规歇处,又不开口借歇,多数时候,都钻进村前禾场堆放的稻草垛缝隙里将就一宿。要是遇到下雨天就麻烦了,他不得不爬出来,在可以遮风挡雨的人家走廊或者公益凉亭默默地坐着。
有一次,一位樵夫从山上下来看见路边凉亭里坐着一个熟面孔的瘸腿污丐,他就是梁种,已经沦落到这种地步了。樵夫走累了,把背上驮着的一捆干柴放下来,然后也坐在凉亭里歇伙。他对梁种说,小伙子,你腿脚不方便,在乡间行乞,倒不如到城里行乞实惠些。
梁种抬袖擦一把额头汗水,盯着樵夫问,到城里去,有什么好处?樵夫便从城里人有钱,和那里是富贵繁华地段说起,再说到夜宿城里的优越性,即使没有钱,假装乘客,混进候车室,睡在长板凳上,总比睡在凉亭的石板上要强,至少天气骤变,可避免风雨惊梦。
梁种笑眯眯地竖起大拇指,不停地说好,还说我马上就到城里去。边说边起座,拍打着凉亭上的木柱讲,再见了。事实上他进城也难,他一瘸一瘸地走到镇上,才挤上路边临时停靠的客车,因为没有钱买票被轰了下来。他并不灰心,一路行乞,走走停停,在路上“走”了三天,才进入县城。
这一年,城郊三孔桥村的徐良因承包集体30亩鱼池被人放毒,而鱼苗受损吃了官司,案子又没有告破,银行贷款当年无法偿还,徐良作为被告关进了号子。徐良的妻子吴梅香总迷信通过金钱打点法官可以赎回丈夫,便将才满1岁半的小儿子卖给了一户无后的人家,获金4万元,她将这钱用塑料布包扎严实,拎在手里。进了城,满眼繁华,热闹非凡,但她无心闲逛,路过一个槟榔摊,看着那一堆饱满殷实质地新鲜的槟榔,她忽然想到应该买些去打点狱官,也好进号子看望丈夫。
吴梅香这么想,也就这么做了。这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