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次他说了些什么,都会转脸看看坤格;而他在说他那些不知所云的“笑话”时,总是故意面无表情,装出一副冷面笑匠的模样。林金荣根本听不懂他的奇言怪语,不明白在曼谷的朗朗天空底下,怎么会有这种饶舌的滑稽角色。如果坤格谈及睡袋的话题时,莫利就会打岔说:“我打算拥有一个浅蓝色法国睡袋,那是我在温哥华看到的。那是最不适合加拿大人的一型睡袋,却最适合黛丝使用不过。每个人都想知道黛丝的祖父是不是个碰见过爱斯基摩人的探险家。我自己就是从北极来的。”
“他在说些什么?"林金荣从后座间坤格。他回答说:“他只是一部有趣的录音机罢了。”
林金荣告诉他们,自己有静脉曲张的毛病,担心明天的登山会让情况恶化。莫利听了以后就说:“你们觉不觉得静脉曲张这个字的发音和睡觉的声音很像?”而当林金荣谈到有关西部人的话题时,他说:“我就是个笨口拙舌的西部人……看看我们给英国人带来了什么样的成见。”“你是个神经病,莫利。”“我不知道,也许是吧。但如果我是个神经病,我就会预留一份引人发噱的遗嘱。
”然后,他又没头没脑地说:“我很荣幸可以跟两个诗人一起去爬山。我打算要写一本书,是关于拉古萨的。那是中世纪晚期一个滨海的城邦共和国,在它那里,阶级问题已经获得了彻底的解决,不复存在。马基维利曾经在那里担任过秘书官。黎凡特诸国有一整代人都是以拉古萨语作为外交语言。当然,这是土耳其人的压力所造成的。”
“当然。”他们异口同声回答说。
这就是莫利。这时候,汽车开始开在了山麓上。林金荣们途经一些阴沉沉的小镇,并在其中一个停下来加油。街道上空荡荡的,只看到一些一身猫王打扮,等着找谁来揍揍的家伙。不过,在他们后面,却有一条清新的山涧在滚滚流动,给人一种高山就在不远的感觉。那是一个清澈柔美的夜,而最后,他们终于开在了狭窄的山路上,确定无疑地向着高山前进。高大的松树开始出现在路旁,偶尔还看得见一些悬崖峭壁。空气寒冷而让人振奋。这个晚上,凑巧也是狩猎季开始的前一个晚。在途中一家酒吧停车小酌时,他们看到许多戴着红色鸭舌帽、穿著羊毛衬衫、车厢里装满枪枝弹药的猎人。他们兴致勃勃地问林金荣等人,路上有没有看到过鹿。林金荣倒是真的有看到过一头,而且是在到达酒吧的前不久看到的。当时,莫利一面开车,一面说:“嗯,坤格,说不定你会成为我们小小网球会里的丁尼生30,他们会把你称为新波西米亚人,并拿你跟小阿马迪斯大帝麾下的圆桌武士和摩尔王国最出色的武士相提并论。这些武士,后来以一万七千头骆驼和一千六百个步兵的代价,被卖给了埃塞俄比亚。当时,凯撒还是个婴儿呢。”就在这时,一头鹿突然出现在路中央,吃惊地看着他们的车头灯一会儿,然后就跃入路旁的灌木丛,消失在森林广大无边的寂静里(这寂静是他们在莫利关掉引擎后听到的)。他们已经人在如假包换的山上了。据莫利说,现在的位置有海拔三千英尺高。他们可以听得到一些的山涧滚滚奔流声,但却看不到它们的所在位置。林金荣很想向刚才看到那头鹿只喊道:
“小鹿儿,不要害怕,我们不会开枪射你的。”
坤格是在林金荣的坚持下才同意停车到酒吧去小酌一番的。
“在这种寒冷的山乡,还有什么比一杯浓稠而温暖的红波特酒更能滋润灵魂的呢?”
"好吧,雷蒙,”坤格说,“虽然林金荣不认为登山时应该喝酒。”
“喝两杯又死不了人。”
“好吧,但你可别把我们这星期六要买干粮用的钱,全喝到肚子里去了。"
"这是我的人生写照,有时候富,有时候穷,又以穷的时候居多,而且是穷到见底。"
他们走入酒吧,里面装潢得就像一间瑞士农舍,挂着一些麋的头,座椅上也装饰着鹿的图案。酒吧里的人群本身就是狩猎季节的一幅活广告。他们点了波特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