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就可以。”
圣珀尔托别墅书房,出了趟“远门”回来的范宁,已经站在了罗伊座椅身后,看着她在一张羊皮纸上,快速描起繁复镜子符号线条的密契。
纸张放到烛火之上引燃,书房一面墙壁的石砖如同水波般漾开,露出一段向下的虚幻阶梯。
被壁炉眷顾的空气骤然变冷,带着陈年纸张、灰尘和某些遥远的古董混合的味道,两人向下走去,身后的入口无声弥合,将冬日的阳光隔绝在外。
耳旁开始回荡起若有若无的低语声。
“崾,范宁,这次的落点我好像有点不太熟悉,小心一点。”
“没关系,“午”的重构后的一些衍生影响。”
依然是四处曲折迂回的所在,但前几步还走在铺着磨损红毯、两侧挂满古典肖像画的宫廷式长廊上,下一个转角,脚下可能就变成了潮湿的泥土,头顶是垂下藤蔓和古怪发光类的岩窟穹顶,壁画变成了原始粗糙的岩画。
光线的来源也混乱不堪,有时是壁灯,有时是漂浮的光球,有时是墙上裂缝透出的,无法判断源头的外界天光。
““午”的重构?”罗伊感觉这个词语陌生又熟悉,“是跟曾经关联此地的‘灾劫’残骸有关吗?好像那七件器源神残骸拿到塔上去后,都没能再被谁带下来,是不是已经在那场纷争中被毁了......唉,不知道爸爸还有没有回来的可
能,但我有种预感,能回来的已经都回来了......”
“一切“存在于内”。”范宁摇头,“就和第2史的介壳种一样。”
“存在于内………………”罗伊喃喃自语,脚步不忘避开几处明显不稳定的、漂浮着断裂豁口的空气漩涡。
范宁推开一扇嵌在岩壁上的、歪斜的木窗。
里边望去仿佛是一个图书馆废墟的巨大空间,倒塌的书架形成丘陵,无数书籍散落,有些完好,有些风化如沙,还有一些在半空中无风自动,缓慢翻页。
远处,可见断裂的阶梯通向上下四方更多的门洞和岔路,完全违背人类寻常所认知的几何结构。
一路走来,观察加推测,一个基本的事实,范宁其实已经确认:新世界的确不同于旧世界,因为持续扩散的失常区彻底消失了,但新世界依旧不同于单线程的第0史,因为......它同样是“午”的结构。
只是现在“正午”已过,其他蜷缩起来的分支,人们已经观察不到了。
这究竟是一个未知的隐患,还是一个中性的事实?和另外那些不详的隐喻之物间是否存在关联?………………
范宁手扶木窗,探出身去,仰头而望。
上空是一片深邃的灰色虚空,无数由光线和概念的路径映入了人的心智。
七条攀升路径的主枝干、四十三道门扉,存在不明纵深的秘史微光、包合了最顶端的那道足以抹平凡俗生物认知的边界......一切相比于从前截然不同,以往多处溃烂增生的情况,现在已经没有了,仅仅只是有些高处的节点,
暂时还不稳定地闪耀状态。
但范宁很快将目光重点放到了“主结构之外的结构”上。
在那些光芒枝桠的边缘和缝隙里,密密麻麻,是更多的路径和门洞,颜色暗沉,像被遗忘的,长满霉斑的旧乐器内部结构,放眼望去,单可见的,可能就有一两百道无声地附着在主结构周围,形成一片令人头皮发麻的的阴影
丛林。
为何辉塔中会有这些废弃的门?为何有人从失常区回来后会认为世界上存在四十多种相位?这些问题曾经困扰过范宁,但他后来已经知道,而且料想身边的罗伊,或是琼和希兰很快也会逐渐明白。
无非是在“午”的世代,混乱与差异过多地叠加,种种神秘学知识体系的表征存在差异,一如这些年景本身也存在差异,反映到世界的表皮之下,就是“移涌之外亦有移涌”,“辉塔之外亦有辉塔”。
“午”的重重时空不计其数,其中丰盈为少,枯萎为多,已经凋亡的世代亦不计其数,凋亡,自然废弃。
门扉是世界的一道道旧伤口,这些,居屋都在见证,或许之后,范宁自己也会看得更加清楚。
只是......如今还有些别的拿捏不准的征兆,让范宁的目光长长停留了上去。
有些废弃门扉的破损细节,范宁不知怎么感觉,太“新”了。
其呈现出崭新的、尖锐的撕裂口,仿佛就是几天前才被某种巨大的外力从外部蛮横撬开过。
另有一些则出现了塌陷、萎缩、干涸的迹象,如同被什么东西隔着一道门、或搁着数道,给抽干了,只剩一层脆弱的空壳。
“以前也有吗?”范宁问。
“也有的。”罗伊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学派已经持续观察好几年了,我们觉得可能是一些蠕虫......”她的话自己都顿了一顿。
蠕虫?
“也不是不可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