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鱼说着长长一叹,“娘娘,女儿家只要漂亮活泼,便是做了天大的错事也没什么打紧。
但若是做错事后,把自己折腾得又不漂亮又不活泼,那才真的叫人想找个借口原谅,也是找不到的”。
所以,就算你觉得你自己做错了事也是没有关系的,只要你好好的,一切都好。
何况,我没有觉得你做了错事,更不会认为你恶毒——
九方贵妃呼吸一顿,偏过头将脸埋进了枕头。
“娘娘——”
年鱼声音微哽,“我在宫中步步艰难,身边四周皆是仇人死敌。
若是连娘娘也不肯与我说说话,给我个笑脸,我就算报得了仇,又有什么用?”
九方贵妃控制不住地大声哽咽了起来,将脸更深地埋进枕头中。
年鱼却知道,她将他的话听进去了,伸手为她掖了掖被子,“小皇子也没了,这条路再难,也快走完了。
娘娘能不能答应我,在路的尽头,等我的不是现在的九方贵妃,还是当初那个在师父的医庐里捣药的九方鸾?”
年鱼说着仿佛又见到了当初那个天真烂漫,总是喜欢叽叽咯咯围着他问东问西的小姑娘。
那个为了他的仇恨,天真又无畏地闯进深宫的小姑娘。
年鱼上挑的眼尾微微泛起了红,艳丽而惑人,是霍瑛曾经取笑过无数次的“美人红”,也是曾经让天真烂漫的九方鸾迷醉迷恋的“美人红”。
沧海桑田,人事变迁,曾经的霍瑛成了现在的华二姑娘,与他说的不再是“美人红、胭脂泪”的小儿女絮语,说的是杀人,是造反。
而曾经的九方鸾成了现在的九方皇贵妃,甚至连再看他一眼都不敢……
……
……
文侧妃不明不白枉死,幼弟又获罪被杖责。
文大爷好不容易求了华平乐请动宁河长公主,才接回了幼弟。
又得政和帝亲口许诺,厚葬文侧妃,日后再选文家女入东宫,并遣了年掌印亲自来诊治。
死者已矣,年掌印亲自出手,总算是保住了幼弟一命。
本来事情到了这一步,纵使心有不平,文大爷也只得捏着鼻子认了。
不想前后不过半个时辰的时间,政和帝又遣了太监来,当着文家众人的面硬生生勒死了好不容易保住一条命的幼弟。
那时候年掌印才刚走不到一刻钟!
欺人太甚!
实在是欺人太甚!
文大爷恨得几乎咬碎了满口的牙,却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那是一国天子,是九五之尊,予取予夺,他一个商贾除了下跪谢恩,还能如何?
因着是皇帝亲自赐死,文大爷甚至不敢在京中为幼弟治丧。
安顿好府中上下后,第二天一早便亲自护送着幼弟的棺椁出了城,他要把幼弟带回老家安葬。
而妹妹,他的妹妹,还不知道被皇家扔去了哪个山沟里,只怕永远也回不了家了!
文大爷想到这不由又淌下泪来,本来他以为妹妹是个有大造化的,没想到竟是如此收场!
自妹妹怀孕开始,文家借着东宫、借着太子的光将生意做得更大。
如今妹妹没了,东宫又有了其他子嗣,文家日后的下场只怕连冯家都不如……
“大爷,华二姑娘来送小少爷,设了路祭”。
文大爷动容,这时候还会来、还敢来给幼弟设路祭的怕只有华二姑娘了吧?
华平乐设了路祭,文大爷作为主家自然要下车答谢。
华平乐裹着一袭素色的披风,神色肃穆,立在早春的寒风中,如一朵凌风傲立的山茶花。
待祭奠结束后,华平乐挥退伺候的人,压低声音问道,“文大爷日后有何打算?”
文大爷惨然一笑,他还能有何打算?
华平乐紧紧盯着他,“冯家前车之鉴,文家,危矣!”
文大爷笑得更加惨淡,他自是知道的。
冯家只因家资巨万惹了皇上的眼,就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他们文家如今大大得罪了他,又有个流着文家血脉的皇长孙在太子妃手中,不管是皇上,还是太子妃都不会放过他们!
“如果我说侧妃娘娘绝不是太子动的手,文大爷信不信?”
文大爷心头一动,抬眼看向华平乐。
华平乐扬起右手,将手中握着的玉佩清清楚楚呈现在他面前。
文大爷也算是做了萧明时多年的大舅哥,立即就认了出来。
那是萧明时的贴身玉佩,是萧氏每个皇子龙孙落地就贴身佩戴之物,怎么会到了华二姑娘手中?
华平乐又伸出左手,手中是一张字条,上书四个大字“如孤亲至”,赫然是萧明时的笔迹!
华平乐伸出手,是一个将玉佩和字条拱手相送的姿势,神色肃穆而真诚,“我想请文大爷帮忙送几个人来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