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人，却吞噬时间与记忆，让人沉溺于虚假的团圆之中。”

    “那就毁了它！”天策拔剑。

    “不可。”无心制止，“毁掉它，等于否定了所有思念者的哀痛。他们需要的不是斩断，而是释怀。”

    消息传回祖神峰，苏辰正在教一名盲童写字。孩子手指颤抖，写不出完整的“家”字。他握住孩子的手，一笔一划落下，轻声说：“不怕，慢慢来，家不在纸上，也不在屋檐下，而在心里。”

    听闻边境之事，他闭目片刻，随即起身。

    “我要再去一趟?界边缘。”他说，“不是为了战斗，而是为了对话。”

    “对话？”小胖惊愕，“和谁？死去的执念吗？”

    “和人心。”苏辰平静道，“真正的灾厄从来不是?，也不是劫，而是我们不肯放手的过去。若不解开这个结，新的时代永远无法真正开始。”

    七日后，苏辰独行至梦食之渊。

    他没有带兵器，也没有施展任何神通，只是静静坐在井边，将万劫垂钓杆横放膝上，低声吟唱一首古老的摇篮曲??那是他在归魂录中找到的，一位母亲为早夭女儿所作的歌谣。

    歌声响起，井中雾气翻涌，渐渐凝聚成人形：

    一位老妇抱着布偶娃娃，轻拍哄睡；

    一对少年男女依偎树下，许诺来生；

    还有战死的将军，披甲伫立城门，等待主公交付的最后一道军令……

    他们都不是真实的存在，却是真实的情感化身。

    苏辰一一注视他们，然后开口：

    “我知道你们舍不得。我也一样。我曾看着母亲死去，看着朋友消散，看着无数人在我面前化为虚无。我想留住他们，想逆转时间，想让他们回来。”

    他顿了顿，声音沙哑：

    “可后来我才明白，真正的爱，不是抓住不放，而是学会告别。她走了，但她给我的东西还在??她的勇气，她的信念，她对我的期望。这些才是她真正留下的。”

    井中幻影微微晃动。

    “你们爱的人，也希望你们好好活着。”他说，“而不是困在这里，用虚假的相逢麻痹自己。他们去了该去的地方，而你们，还有自己的路要走。”

    寂静持续了很久。

    终于，那位老妇低头看着怀中的布偶，轻轻吻了它一下，然后松手，任其沉入井底。

    少年少女相视一笑，携手步入雾中。

    将军解下铠甲，插剑入土，转身离去。

    井口光芒一闪，随即彻底封闭，地面缓缓塌陷，化作一片青草地，野花盛开。

    苏辰静静坐着，直到夕阳西下。

    他知道，有些人终究无法救回，有些痛必须独自承受。但他也相信，只要还有人愿意记住，愿意哀悼，愿意继续前行，这个世界就永远不会真正死去。

    ***

    十年后，春分之夜。

    五府早已太平，万劫阁旧址建起一座巨大的图书馆，名为“归忆堂”，收藏着七万三千六百二十九册《归魂录》，每一本都记载着一个被遗忘者的真实人生。孩童们在这里读书、写字、画画，偶尔抬头望星，会问老师：“真的有持竿人吗？”

    老师总是微笑：“有啊。他每年都会来钓鱼，只不过，他钓的不是鱼，是时光。”

    那一夜，星空如洗，银河倾泻。

    苏辰一如往年，独坐崖边，万劫垂钓杆横放膝上。

    小胖已经老了，毛发斑白，行动迟缓，此刻趴在石台上，眯着眼睛打盹。

    “老大……今年你还问吗？”它迷迷糊糊地问。

    苏辰望着星空，轻声道：“问什么？”

    “就是……那个问题啊。”小胖嘟囔，“‘我值得吗？’”

    苏辰沉默片刻，忽然笑了。

    他举起钓竿，银丝破空，轻轻投入星海深处。

    片刻后，钓丝微颤，似有回应。

    他闭上眼，低声呢喃：

    “我值得。”

    三个字出口，天地骤然一静。

    紧接着，整片星空仿佛共鸣般闪烁起来，亿万星辰同时亮起，排列成一行古老文字，横贯天际：

    【你值得。】

    那是来自“劫”的回应，是宇宙对修补者的认可，是所有逝去灵魂的集体低语。

    风起，星落，钓丝轻颤。

    远方，一颗新生的星辰悄然亮起，光芒温暖，宛如母爱。

    苏辰收竿，轻抚小胖的头：“走吧，回家。”

    老兽懒洋洋地应了一声，慢吞吞爬起。

    一人一兽，踏月而归。

    草庐依旧，茶炉微温，墙上挂着一幅画??不是战场，不是帝尊，而是一个普通人家的院落：男人劈柴，女人煮饭，孩子追逐蝴蝶，狗儿汪汪叫着奔向篱笆门。

    画下题字：

    **“若有来世，愿为此景。”**

    新的轮回，早已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