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归被吹的七零八落,小声问“……盛淅,这个暑假你经常去我家吗?”
盛淅顿了顿,说“嗯。”
“……那就是刘佳宁卖了我。”归归立刻明白了,“是我让她去把我家的葡萄剪一剪的。”
然后女孩子眼眶发红,将脑袋搁在了半开的车窗上,任由夜里的海风将头发吹得凌乱。
“别找她麻烦。”盛淅在前排说。
余思归心道你在教我做事?你给刘佳宁求情只会让我的愤怒翻倍,然后死死睁着眼睛,看熟悉街道路灯在面前流淌而过。
她阔别多日的,再见一眼都觉得割裂的。从遗体告别仪式那天后,思归一次都没回来过的小巷。
然后她听见大少爷安静许久,在夜风中酸楚地说
“……也别和我说对不起。”
那一刹那,余思归猝然闭了下眼-
……
下车时,盛淅再次牵住了思归的手。
他仍穿着军训迷彩裤和白t恤,一手牵着归归,另一手拉着行李箱;余思归踮脚看了看自家院子,黑夜藤蔓婆娑,葡萄架上的葡萄没剩几串,确实被刘佳宁剪走了不少。
夜色如水,漫过秋夜长街。
他们并不说什么话,余思归翻找了下家里的钥匙,所幸带在了身上,打开了家门。
“没带钥匙就麻烦了。”思归小声解释,自己也不知道解释给谁听。
——因为从此之后,再也不会有人来送。
盛大少爷安静得骇人。
开门后他拎着思归的行李箱进去,乌漆墨黑的屋里一股很淡的霉味,地上肉眼可见地积了一层灰。
归归声音有些发颤“……挺久没进过人了,你凑……凑合一下吧。”
盛淅看向她。
余思归自己却不太愿意进去似的,在外面磨蹭了好久,探着脑袋看了下外面,在风中说“……要下雨了。”
盛淅把她拽进屋里,轻声说“是,今晚有阵雨。”
“那你什么时候回去呀?”思归愣愣地问。
大少爷开了灯,说“把你安顿好之后。”
开灯那一刹那,满屋的光。
余思归猝不及防地面对了自己家,怔在当场,眼圈当场就红了一小片。
盛淅安静地看着一切,然后道“你把沙发收拾一下先去坐着……我先给你安顿一下。”
思归小小地点了点头,不愿让盛淅看见自己通红的眼眶;而盛少爷在思归手上轻轻捏了捏,犹如无言陪伴。
归归将沙发上的布撤了,呆呆地坐在上头,环视四周。
所有的东西都和先前一样,但从此再不相同——当那熟悉的、属于家的气息覆回女孩的四周,漏风的大洞也变得格外明显。
……妈妈。
余思归想到这两个字眼眶就要泛红,想钻进被窝;但是盛淅还在,所以她竭力忍着。
盛少爷问“你们家的厕所间在哪?”
归归小声道“……楼、楼上。”
于是他上了楼。思归听见窗外唰唰下起了雨。
过了许久少爷又出来,女孩子触电般背过身,泪水一滴滴无声无息地流下去,也许有些泪水可以被他看见,但有些泪水,余思归实在不愿示人。
世间最残酷莫过于故地重游。景色器物仍在,唯有斯人不复。
她哭的时候压抑着声音,也不敢让肩膀发颤,唯恐被盛淅听出端倪,假装在看窗外的雨。
然后在压抑的哭泣中,传来一丁点不太和谐的声音。
余思归一开始以为是雨声,像是晚夏风雨交加,拍在客厅玻璃上;但紧接着思归就发现不是。
——她从玻璃反光中,看见盛少爷正在拖地。
餐厅灯光暖黄,那是妈妈以前备课的地方。
盛淅一声不吭,从厕所拎了把拖布出来,把积了灰尘的地拖了-
那是余思归第一次见做家务的盛大少爷。
十班所有人里头,盛淅这个人一直是最特别的。
他有点儿芝兰玉树的意味,高深莫测,十指不沾阳春水——就这么个人,余思归可以轻松想象到他十年后事业有成意气风发的模样,但是让余思归想象同桌做家务,龟龟会直接撂挑子。
……但这件事它就是发生了。
不仅发生了,还干得相当利落。
夏末秋凉,大雨滂沱。
养尊处优的大少爷无声无息拖地,然后泡上了水槽里干了两三个月的碗,像是要泡开一束干花。
他擦茶几时看见了一个倒扣的相框,把它翻了过来——照片是母女二人在雷峰塔前拍照,阳光明媚,思归小小的一只,约莫五六岁光景,在妈妈身边时笑起来很甜,露出颗小豁牙。
而十八岁的余思归蜷缩在沙发一角,小小地忍着哽咽,坚决不肯被他看见半眼。
盛淅垂下视线,将相框扣回了桌面上。
“……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