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大家才不在乎我呢。”
思归哭着、近乎自暴自弃地说
“会这么爱我的人只有你。”
妈妈无声地为思归擦去眼角的泪。
但她的宝贝女儿天生娇气。她真的太能哭了,那泪就像永远永远都流不干净的河,成为一个再不会愈合的伤口。
“我害怕。”思归趴在被窝里,支离破碎地叙述,“我真的害怕。”
柳敏心酸地唤道“归归。”
余思归抬起头来。
“——无论是谁,总会迎来死亡的那一天。”柳敏说。
那一刹那,余思归声泪俱下。
“从出生的那天,我们就有了一个唯一的归宿,”柳敏在女儿的哭声中轻轻地道,“也有了我们此生唯一的归途。”
余思归哭得哽咽“我知道。但为什么不能晚一点呢?”
柳敏刚要回答,思归的泪水宛如决堤一般,声线发颤,追问“……你会来我的梦里吗?”
两个人静了许久。
“我不知道。”母亲眼眶发红。
思归哭得撕心裂肺,气息不匀,说话都含混不清“你甚至不愿意骗我一下。”
柳敏静了很久,轻声道
“因为妈妈不能对你撒谎。”
女孩子号啕大哭,心碎至极。
犹如心脏的一块血肉,模糊不清地剥离出去,女孩子手指紧紧攥着枕头,然后被妈妈轻轻拉起来,攥在了温热的手心,又按在了思归跳动的心口。
“——妈妈不能对你撒谎。”她说。
柳敏心酸地顿了下,道“但「死」并不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余思归几乎是难以置信的“为什么不可怕?我从此再也见不到你,我的生命里无论发生什么你都参与不了了,我能看到你的地方只剩我的回忆……”
“但妈妈无处不在。”柳敏说。
余思归哭得泪眼婆娑“你骗人。”
——你根本不信死后还有延续,更不信来生。
你在外婆坟前的絮絮叨叨是说给自己听的,你连最后的慰藉都不愿给我。
“刚说了呀,妈妈不会骗你。”
母亲声音很轻“一部分妈妈从此从世上消失了,但另一部分的妈妈不一样。”
余思归“……”
“那一部分的我有来生,”柳敏看向思归哭得通红的眉眼,沙哑道“而她永远陪着我的归归。”
余思归那瞬间只觉得心脏像是被击穿了,抬起湿润的眼睫,与妈妈对视。
“这个妈妈会永远守着归归,看你长大,”
柳敏哽咽道,“看你成人,看你年满十八岁。看你独当一面,看你拥有自己的家庭。”
“看我的归归和一个爱她如珠似宝的男孩子在一起。”
“——然后看着你垂垂老矣。”
归归哭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浑身发抖,过了很久才哽咽道“……你是骗我的。”
“没有骗你。”妈妈在夜里承诺
“我一定会陪你到那一天。”
思归刚想说骗子,接触到妈妈的目光的瞬间,却又咽了回去。
——哪怕隔着那样深沉的夜,都能看见一双坚定不移的眼睛。
而妈妈从不撒谎-
……
她们那天晚上聊了许久。
仿佛从那段仿佛能撕裂人的对话起,思归就不再那样痛。
于是第一个伤口在初夏的夜里愈合起来。
归归和妈妈开诚布公地聊了自己的难过,聊她从小到大受到的忽视。妈妈觉得有些忽视挺好玩,而且认为闺女不是一般的记仇,此时连幼儿园趣味运动会时妈妈没给她去外面捡纸壳都记得一清二楚,而且一定要亲妈给个解释。
“你从小就惯于忽略我,”龟龟不满地提出抗议,“实验室永远比我重要。”
柳敏忍俊不禁“这话说出来你信吗?”
龟龟“……”
归归大受震撼地嘀咕“我之前好像听人说过一模一样的话……”
妈一愣“谁啊?”
余思归“……”
‘这话说出来你自己信不信’……盛淅难以理解的声音言犹在耳……
“所以当年那个课题组到底有什么好的?”归归凶恶地转移话题,残暴不仁地继续逼问柳女士“为什么它比我都重要?”
柳敏一笑“那个课题组……其实很难单纯地用‘好不好’去形容。”
“那是怎么回事?”思归难以理解,却往妈妈怀里靠了靠。
“更多的……”妈妈回忆了一下那个宽阔的办公室,说“是一种宿命感吧。”
余思归一怔。
“背负了某种宿命的感觉。”柳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