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林远还没来得及阻止,钟楚楚就已经用铁锨铲出一个个土块,先是把铁锨扔进了洞里,紧跟着用土块朝着地上的那些蛾子砸了过去。
被土砸到的蛾子愤怒地飞了起来,它们一点儿不怕人,直接朝着手电筒光芒传来的方向前仆后继地飞过来。
不过洞口挖开的太小,这些展开翅膀有四米长的蛾子根本过不来。
“林远,你快点拿了铁锹挖通第一个小室。”
林远瞬间明白钟楚楚的打算。
可他现在不准备当这个逃兵。
“楚楚,你信不信我?”
“你要干什么?”钟楚楚瞬间有种不好的预感。
房间里静的只有哗哗水声,水池上的钢面镜子里,一个男人正垂头洗手,卫生间的门却在缓缓打开。
“文琴,你应该学会避嫌。”
门的移动戛然而止。
“我没有指责你的意思,我的就是你的......但你应该知道,你现在已经不需要厕所了。”
男人一边低语,一边擦干手走出洗手间。
他在床边端起蓝色的塑料杯,喝了一大口水,之后神情缱绻地跪在床边,摩挲着床头的一只晴天娃娃。
“你怎么又生气了?是因为天气不好么?”
锦江市已经连阴了七天,连绵的阴雨让正常人都难有好心情,男人却笑的一脸愉悦。
“我还挺喜欢雨天的......不过,再差的天气,总会变晴的,你说是吧?”
卧室旁边的阳台上,穿透网眼细密的铁丝网,阵阵闷热潮湿的雨前风正源源不断地送进卧室里,男人额前的发丝甚至缀着汗珠。
我讨厌这样恶劣的天气。
闷热感让人打心底烦躁。
我叫李文琴。
没错,房间里那个病人叫的就是我的名字,只不过他已经认不出我了。
我站在只有单面可视的玻璃窗口前,看着他站在洗手间门口推门,然后又跑回洗手台继续洗手,看着他在空旷的房间里跺出砰砰地响声,一会儿站在这边一会儿站在那边的唱独角戏,每天一脸狂热地对着一只空白脸的晴天娃娃又是忏悔又是表白。
他叫那只晴天娃娃李文琴。
很长一段时间,从他忏悔的内容里,我陆陆续续的了解到这诡异一幕的全貌。
在他的脑海里,他杀死了我,用我的头骨粉做成了他此刻奉为珍宝的娃娃。
我不知道他是将我看作仇人还是怎样另类的存在。
这个神经病,我现在明明还活着,活得好好的。
这里有着数以千计的房间,每个房间里都关着像陆远一样精神失常的人。
在一个个玻璃格子房间里,像是关着试验小白鼠一样关着这些因为药物而彻底疯掉的人。他们先开始都是满怀希望地参与进实验中,最后却变得更差。
好一点的对着空气自说自话,找到精神寄托去消磨时光,差一点的蜷缩在角落里不动不说话,偶尔因心情不好而绝食,状况更糟糕的无所不用的尝试自杀。
比如315号的一个女人,曾尝试用日记本的内页纸割腕自杀,现场血从桌面上像是红绸一样铺开,在她腿边形成了一道红色的浅水洼。
她差一点就成功了,代价是抢救回来后被转移到了全是海绵泡沫的封闭间,连虚幻的自由也彻底消失。
他们都是ltsl-1123系列药物人体实验的失败成果,实验失败后就被秘密转移到了这里,原本的名字被取缔,只剩下冷冰冰的编号。
陆远曾是我的朋友,我更愿意以名字,而不是896号来称呼他。
一直到现在,我都不清楚,当初的决定到底是对是错。
也许你能注意到,在关乎陆远的一切里,我会反复提到晴天娃娃。
搞笑的是,我们第一次正式见面,是在一个雨天。
在正式接触他之前,我先看见的是厚厚一沓资料。
研究生在读时候,我跟着导师就开始接触关于ltsl-1123的项目,这个项目一直以来的目标就是帮助阿斯伯格患者通过药物治疗方式获得更接近于正常人的体感。
一个项目能够成功运作的基本出发点必然是有利可图,所以这个项目一开始就将受众定在那些高智商天才身上。
陆远是同这个项目很契合的实验对象。
他性格孤僻古怪,不善与人交际,每个接触过他的人都会留下难相处的评价,同他讲话很难得到反馈,在数理化研习上却天赋异凛。
我研一从导师那儿得到的第一个任务就是要主动接近他。
为此我不得不花费时间观察他,去新生校区的食堂吃饭,在公共课上坐在最后一排观察他的表现。
他从未主动回答问题,甚至被点到名字时反应都会慢半拍。这样的人,你不能直接去说想跟他做个朋友,那样反而会将他吓跑。
陆远身上的衣服被洗的发白呲毛,独来独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