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离当然知道她说的是谁,本来想着自己扛着过了就算了。可眼下被张菁这样一问,她又忍不住替肚子里的孩子叫苦,一杯牛奶下肚,从头到尾把从医院到南站新屋的事讲了一遍。
张菁听罢激动不已,嚷着要去剥了那对奸夫的皮。莫离本只想倾诉一番,并不想再节外生枝,看着张菁怒火中烧,手舞足蹈,碍着大肚子不便按住她。
好在袁洁宁是个明白人,一把抱住将要夺门而出的张菁道“表姐,你冷静一点。你听我说,我知道你路见不平定要拔刀相助。可眼下最重要的是莫离和她的孩子都平安健康,对不对?你这么去闹,莫离如何能安心休养?万一肚子里的孩子有个好歹,岂不是正中了那个女人的下怀?”
张菁一听,眼睛一亮,心想确实不能便宜了那个狐狸精。便泄了口气,老老实实走到莫离身边坐下,摸着莫离隆起的肚子道“对不起啊,我吓到你们了,孩子没事吧?”
莫离轻轻地摇了摇头,把手搭在张菁的手背上。袁洁宁也坐了过来,语重心长地说“我看这件事并非想象的那么绝望,你们想想看,既然龙翼主动提出让莫离去他那里养胎,定然不会让正式和小三同住。”
“那么很可能那个女人突然出现也不在他的意料范围,他和莫离一样措手不及。而他之所以保持沉默,多半是他不想把事情闹大,或是有把柄在那女人手上。”
张菁迫不及待地问道“把柄?他龙翼那样的精英人士还有会把柄落在一个女人手上?”
袁洁宁抿了抿嘴唇,悠悠地望了一眼莫离道“也许,我是说也许他们已经。”
张菁瞪大了眼睛道“已经怎么了?”
“同居了。”莫离淡淡地说道。
张菁“嗖”地站起来,大呼一声“你说什么?同居?这该死的奸夫!”
袁洁宁看张菁的火爆脾气又呼之欲出,赶紧使了个眼神,让她务必保持克制。张菁瞥了一眼莫离此刻憔悴不已的面庞,心中怜惜不已,不忍再刺激她分毫,强忍住了心中的怒火,缓缓坐了下来。
袁洁宁伸出双手握住莫离的一只手道“我想既然你已经决定生下孩子,也一定做足了面对苦难的思想准备,对吗?”
莫离徐徐点了点头道“我现在只想平平安安生下孩子,好好抚养他长大。”
张菁冷不丁轻轻地问了句“难道就这么放过那对狗男女了?”
莫离深情地望着自己高高隆起的腹部道“在没有他以前,我觉得龙翼就是我的命,我的所有,我的一切。我的眼里、心里全部是他。我认定没了他,我是活不了的。”
“后来,那张照片出现后,我的世界顷刻间崩塌了。我疯狂地寻找他,给他打电话、发短信,去酒店守他,我不相信曾经给我山盟海誓的那个人能一夜之间爱上别人,能彻彻底底割舍旧情。”
“我曾经为他编过很多自欺欺人的谎言,我真希望这一切都只是一个噩梦。梦醒了,我的爱人依旧拿着玫瑰亲吻着我的脸。就在我生命垂危之际,胸口紧锁无法呼吸,我才感受死亡并没有那么有意义,它既召不来我心心念念的人,也无法让他感同身受、共赴鸿蒙。”
“那一刻我便大彻大悟了人要为自己活的理。直到身体里有了一个新的呼吸,我发现生命是一件很美好的事,它给你希望,给你憧憬,让你有重新开始的勇气。”
“我需要这个孩子,就像他需要妈妈一样。哪怕他没有父亲,我也能凭着自己的双手把他抚养成人。”
面对莫离的洒脱,张菁不由得脸颊发烫,相比自己的睚眦必报、妄念执着,此时的莫离更显得大度、成熟。
袁洁宁脸上露出浅浅的笑容,轻轻拍了拍莫离的臂膀道“生活不会辜负善良的人。”
楼下那条街的夜市摊也开始陆续熄灯,室内室外强烈的温差使得窗户玻璃上笼起一片白朦胧。莫离侧躺在床上,紧紧裹着被子却怎么都睡不着。
龙翼的背叛倒让她放下了心里的一块石头。长久以来,她一直还隐隐给感情留了道门,以至于她不经意想到易丰,想到梦境里的魏然,会有一种不自觉的内疚和不安。
但此刻她可以任凭他们在自己的脑中徜徉,回忆、勾勒自己与他们的任何情节。
也许正是这种越狱的刺激感,让她辗转难眠,索性干脆坐起身来。靠在垫子上,开了台灯,拿出藏在箱底的檀木盒子,轻轻地抚弄着那株枯萎绝艳的七色花来。
莫离琢磨着梦境里的我,为何思维方式、行事做法却与自己大不相同?与其说她是自己,不如说她更像期望中的自己,敢爱敢恨、透彻清明。
至于那个时而桀骜不驯、神采飞扬,时而温润如玉、谦谦君子的男子,他的神态、眉宇、气息、温度都像极了易,不,是那个人。
难道说真的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吗?
原来连自己都能骗过的一切,终却逃不过潜意识梦境织的网。心中所思所想不免化形入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