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雁塔是什么地方,那片翎羽怎么来的,姬姚好不清楚。那是墨天泽化身羽箭,以血肉之躯散尽金乌魂魄,留下的最后一片翎羽。
墨天泽为它画地为牢,筑坟献祭。初见月为它守墓整整六千年,哪怕只是怨念。他姬姚,仗着自己在路边捡了位祖宗,就想将它占位己有,他在心里默默自问:我有什么资格?
初见月在镜子里的声音,越笑越痴狂。姬姚对着镜子,越笑越想哭。终于,他鼻尖一酸,两滴滚烫的眼泪落了下来。
“哈哈……哈哈!月姑娘,你笑死我了!”明明自己人设崩了,姬姚嘴上还不肯认输。
“是啊,是啊!好好笑啊……”初见月也不肯示弱。
两人互怼两句没用的台词,只想把五脏六腑都笑出来,这样感觉没那么痛。
也不晓得六步孤鹿,什么时候蹲到姬姚身旁的。他捡起漠然横在地上的鯨戈剑,单手捧起姬姚的脸,拇指从他眼角抹过,抹掉了他眼尾凉透的泪痕。他说:“不想笑,就不要勉强自己。”
姬姚确定,驸马爷的眼神有毒,声音也被施了魔法,样样都能戳中他的泪点。他笑容一顿,差一点嚎啕大哭,恍然间有点大喜大悲后,遁入虚空的无力感。
回头,六步孤鹿又向着水月镜里,柔声说:“月儿你也是,不要那么委屈自己。”
初见月笑茬气的尾声抽了两下,她狠戾戾地咬了咬牙,哂笑一声,说:“我凭什么告诉你们,水月镜的真身在哪里?”
“你不是说,我是法兽皇族的遗孤吗?说不定我能帮你解开封印,让你重获自由呢。”姬姚这死不要脸的家伙,又拿祖宗撑台面。他在小蓝院里学的那些东西是什么,多数他自己都没弄清楚,还想解开墨天泽的封印,真是大言不惭。
长相忆的咒术,是他破除的,没错!就是差点儿没要了大家的命……
不过,他也没说,要给初见月什么承诺。
镜子里一声嗤笑,初见月的声音说:“墨天泽亲手撕毁盟约,我凭什么成全你,让你找到水月镜?”
“水月镜……”其实是件魇术法器,你和姬姚都驾驭不了。
六步孤鹿还想晓之以理,姬姚却抢了话去。
姬姚就着那颓然的坐姿,往塔基的石壁上一靠,一手枕在脑后,一手举着镜子,坐在瓦砾白骨交叠的废墟上,懒得起来。他冲镜子里说:“你跟墨天泽,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非得闹到这个地步……”
初见月不理他,他又说:“都那么几千年过去了,我总不至于还要替我祖宗寻仇吧。我跟我元帝到底有多亲,我不知道,反正没什么感情。我也不想因为六千年前的恩恩怨怨,搭上自家性命。”
“现在天下太平了,你若想出来过几天清平日子,我可以看在我家鹿前辈的份儿上帮你。毕竟我俩同仇敌忾两个月了,还算有些交情,虽然比不得他六千年前那些袍泽兄弟……”
六步孤鹿瞧着姬姚的眼眸里,有点出乎意料的惊讶。他心道:“这小子嘴上抹蜜,背地里拔剑,哄人的功力不比伽蓝逊色,还算是有些城府的。”
“你想跟我一笑泯恩仇?”初见月不屑。“我偏不!”
姬姚:“……”
六步孤鹿:“月儿,我家长兄回了扶桑宫,就在战后不久。”
他说话的声音很柔,像极了邻家小哥哥千依百顺的娇宠。
姬姚似乎听到镜子里,无声的委屈宣泄而出,初见月莫约是哭了。
那无声的委屈,没怎么见过世面,撑了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就被主人冰冷的哂笑盖土埋了:“哼……那又怎样?他不早为他的大业赴死去了吗?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我苦苦等了六千年的人,是他吗?爱也好,恨也罢,跟他有几个铜板的关系?!”
六步孤鹿被含沙射影地编排成主角,眼眸里的波光乍地沉作一潭死水。他眼睑轻轻一眨,变戏法儿似的流转眼波,眼角又是桃杏飞开。
他眼波瞥向镜子里头,好像默认了初见月的编排。回头背着初见月,他又暗地里给姬姚递了个眼神。
姬姚余光乜见六步孤鹿,十二分默契地向着水月镜里,眼眉弯弯地一笑,说:“你还是恨他……?你要那翎羽做什么,让自己恨得刻骨铭心,才算完吗?”
在旁人看来,姬姚和六步孤鹿挖坑埋人的人渣样,就是照着长的。
可惜,初见月的执拗劲儿正在兴头上,执拗了几千年没个宣泄的出口,被姬姚开闸放水,哪里还有点理智。管他爱谁,恨谁,她都黄河决堤式的,一股脑将心头怨怒倾诉成黄河之水,从天而降。
水月镜里,漫天火簇散开,落花般坠落下凡尘。天幕里,那个渐渐散去的神鸟身影落,正是落雁塔坠落的金乌神鸟——帝俊九子。
“你知道墨天泽,他是怎样撕毁盟约的吗?几千年的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