铺在荒原上的银紫光,确实是阵法破除后,摄魂夺魄的献祭。献祭的力量却没有他想想的那么强烈,也没有姬姚所说的“颠倒天地神魂”,只是平平常常的几个邪物,还被六步孤鹿翅膀上的真火撞碎了。
尽管只是一碟下酒菜,但他并没收那献祭。他脑海里回荡的,始终是姬姚那句“替你赎不了那么多罪业”。
“你有没有事?”
听到耳畔姬姚的声音问他,六步孤鹿浑身一个激灵,竟然慌了神。
“我……我没事。”
正好那摄魂夺魄的银紫光过去了,被献祭的几个残魂也被撞碎了。六步孤鹿松开姬姚,从地上爬起来,滚得满身灰头灰脑的,翅膀上的羽毛里都卡着不少鬼沙。发尾系着一条丝带的长发,被风扯得张牙舞爪的到处乱飞。
六步孤鹿生来苗正条顺,平日里都是一丝不苟的完美形象。现在他外衣穿在别人身上,乱七八糟地站在姬姚面前,脸上花猫似的黑烟不晓得哪里抹的,还混着沙。
他被姬姚的眼神瞧得不自在,很尴尬地笑了一下。那一笑,正正戳中了姬姚的泪点。
姬姚仰头瞪天,硬是把眼泪瞪了回去,才肯从沙地上爬起来。他爬起来,没拍自己身上的鬼沙,反而把自己当了个鸡毛掸子,将六步孤鹿从头到脚掸了一遍,还捏起袖子使劲擦他脸上抹的黑烟。
早已柔肠百结的姬姚,嘴上还没心没肺地瞎嚷嚷:“什么破玩意儿阵法?霹雷就霹雷吧,还放毒。瞧把我们如花似玉的门神爷,熏成什么样了?!”
六步孤鹿字正腔圆的一个“滚”字,拍开姬姚捏着袖子在他脸上乱抹的手。
姬姚滚了,他说:“去瞧瞧怎么回事?阵法献祭的法力并不完整。按理说,没有这种可能。这个阵法的布置非常精密,就算我破阵晚了一步,周围的小阵也会将献祭的法力找补回来。不可能平白无故变得这么弱的。”
“还有……”姬姚四处张望一眼,接着六步孤鹿的话说:“等着坐收渔翁之利的那帮盗墓,在外围布了阵法保命?”
破阵之前,他跟六步孤鹿交换过眼神,就是为了确认趁着守墓阵法被破除以后,那帮盗贼有没有进来。六步孤鹿瞧了一眼远处,意思是说他们会在外围守株待兔,因为他们破不了封墓的阵法,也害怕被阵法反噬。
确认过眼神,姬姚才敢画血符解除“长相忆”的咒术。外面守株待兔的,是一帮凡人术士。为了保命,他们肯定会在第一时间布阵,阻挡破阵后的摄魂夺魄的法力,所以不用担心破阵后,献祭的法力会冲出废墟。
终于平安无事了,姬姚又没了心肝儿,眼眉弯弯地一笑:“难怪,你一个祭品都没收到。”
六步孤鹿:“……”
其实,是有的……
但是他没说。姬姚把生死看得很重,哪怕是几个不值当的探路的毛贼,他也不愿用自己的是非对错,去裁决他人的生死。他跟墨天泽相处几百年,还不清楚他们那一脉什么秉性?
他似乎忘了,姬姚不是墨天泽。墨天泽的是是非非,都是用权谋、刀剑去衡量的。姬姚全凭一张嘴,哄他,拿捏他。他更像是一把锁,锁着他肆意杀戮的冲动。也不晓得,他哪一天会不会冲动过头,把这心锁给砸了。
“去瞧瞧左安琪吧,她们被霹雳炸得挺惨的。”六步孤鹿收起羽翼,自己先转身走了。
“鹿鹿……”姬姚追上六步孤鹿。他忽然觉得,用这么亲昵的称呼喊长辈,似乎不太像话。顿了一顿之后,他从善如流地改口:“鹿前辈,安琪应该没事吧?”
姬姚花猫一张脸,空荡荡一件大氅穿得歪歪扭扭的,顶一头乱糟糟的鸡窝,头发里还掺着满头鬼沙。就这模样,他还心里瞎歪歪六步孤鹿:“我怎么觉得,他一点前辈的样子都没有,脸蛋儿花得像只小猫,真想捏一捏,把他搓圆了捏扁。”
“哎……就是性子乖戾了些,笑起来桃杏乱飞,谁都以为是枚暖男,却从来不擅长与人深交。稍微靠近一点,就将那生人勿近的气场摆出来。难道他平生的过客,全都是点头之交?我看他唯一一点火,都烧在翅膀了……”
“啊……”姬姚心不在焉,走路不看路,掉坑里了。
塔基内圈,原本就是个坑,封墓的阵法破了,连镜像的幻影都没了。
走到塔基边缘,六步孤鹿一扭头就瞧见姬姚在发神,也没喊他,硬是让他直愣愣地错开自己,掉坑里去了。
这回,姬姚总不能怪驸马爷挖坑埋他了吧……
“你干什么呢?小心点。”左安琪上前扶起姬姚。姬姚还在懵圈,愣是没搞明白自己怎么掉来的。
确认过众人平安之后,大家的视线全都落在了塔基中央,浮起来的那口玉棺上。
银紫色的光电过去以后,岷岷召唤出来的藤蔓瞬间委顿下去,留了一地枯草。草魂没人看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