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波涛澎湃的一肚子怨气,在他对上六步孤鹿眼眸,瞧见他一脸浅笑的时候,烟消云散了。
“别动。”六步孤鹿的手指抚过自己指尖,在指尖上划了一道口子。他出声的同时,抬起手来,在姬姚的眉心写了一笔血字。
姬姚眉心一紧,听见自己的声音问道:“你写的什么?”
他说:“六步孤鹿。”
六步孤鹿浅浅的笑意,春风般掠过他的眼尾,声音也是暖暖的。
姬姚心神为之一动,赶紧低头,垂眸掩盖了自己慌乱的神情。
眉心温凉如玉的触感,蘸着血液的粘稠,一笔写成眉心字。那血迹没有干涸,一点一点地渗入了肌肤,保管着他的指尖留在眉心的触感,成为他身体的一部分。
他,写的什么……?
“六,部,孤,鹿……”姬姚一字一顿的,在心里将他说的话重复了一遍。肚子里顿时小老鼠上锅台,打翻了麻油,蘸了糖,拿错酱油,灌了醋……一时间五味杂陈,乱作一团。
他在天葬台上写下的眉心字,蘸的是他的心头血。
这随手的一点指尖血,又算什么?跟他发的奶糖一样吗?
“怎么,不喜欢?”
姬姚听见六步孤鹿说话的时候,无意间瞥见他蹙了一下眉头。他眉间的皱纹,顺着眉心字的轨迹写了一笔。暖暖的音色里,若有似无的揉着着被刺痛的心酸。
“喜欢。”姬姚赶紧搪塞过去,堆一脸贱笑,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心头血写的眉心字,是个永久的封印,破损了也在。”六步孤鹿极少解释,这次破例。他温润的音调中,很难得的掺杂着几分沙哑,“我不想你有这个封印。待会儿你要跟我地下查案,需要临时掩饰一下身份,指尖血就够了。”
姬姚有点儿恍惚,分析不出来,这句话是什么属性,大棒,还是糖?反正他的小心肝儿,是结结实实地被大锤砸过了,痛!
他抬起眼眸望向六步孤鹿,眼睛里淬着水光,感恩戴德的一瞥之后,弯弯眼眉里的光笑成了漫天星辰的璀璨。他还口吃了一下:“我……觉得,挺好。”
“下去以后跟紧我,别走散了。”六步孤鹿转身往遍山地鼠洞的小山丘上走去,还不忘了吓唬姬姚,“这么多洞口,真的打起地鼠来,我怕我会手忙脚乱,找不到你。”
姬姚还沉浸在眉心字的设定里发呆,听说跟丢了会被找不到,咻的一声就发射出去,贴紧了六步孤鹿。他这种前胸贴人后背姿势,很别扭,尽管错开了很多,大约只贴了个肩膀上去,还是很别扭。
六步孤鹿反手握了他的手在手心,侧过脸来瞧他,“你眉心留着我的血,七天之内都不会消散。就算不小心走丢,我也能感应得到。”
感应得到,你还吓唬人家?
姬姚的手,在六步孤鹿握住他的时候,扣成了一个死结。然后,他反握了六步孤鹿的手在手心。随后,他心头一震,又抽了手回来。
“我……”
“不用害怕!心怀怨毒的将军、士兵们,都去了长信城。这会儿,多半被皇上烧成灰烬了。下面就是一座寻常的鬼城,跟阳间的乌江城差不多一个模样。你还带着门神进去,不会有事的。”
此话无异于:哥哥在,不用怕!
六步孤鹿和姬姚同时开口,他却抢了姬姚的台词,还顺口给人搭个台阶下来。
姬姚弯弯眼眉里,一个十分僵硬的笑容回了六步孤鹿。他在心里为自己开脱:“还好,他误解了我的意思,没有把我想得那么不堪。是我自己以小人之心度了君子之腹,以为他会见外。”
许多年后,回想起这一段时,他才发现鹿哥哥挖人心肝儿从来不给钱。不要钱的话,他总捡最贴心的讲一遍。听话的人还觉得自己收了个大礼包,心甘情愿地捧了心肝儿奉上。
姬姚那个啥令智昏,当下没有反应过来,还觉得鹿哥哥贴心贴肺是个好人,回头才骂他“人渣标配”。
“你还去吗?如果真的不敢,我去乌江城里找间客栈,你暂且住下等我。”六步孤鹿半握的拳头抵在鼻尖底下,故作几分沉思的模样。
姬姚感觉自己像个拖油瓶……可是,他明明是条血气方刚的汉子,怎么就成别人的拖油瓶了?他回想一下,觉得自己烧成烈火骷髅的时候还是挺牛逼的,就算帮不了忙,也不会帮倒忙。怎么能像姑娘一样,躲在客栈里等他回来?
他可不想倚栏杆诉衷肠,等他江湖悠悠一壶浊酒归来,赶紧的又抓了他的手在手心,说:“不。我去!好歹是条汉子。”
六步孤鹿春风浅笑过去,轻声道了个“好”字,又将姬姚打包,带去了地下的“乌江城”。
六步孤鹿当年坑杀十万大军的乱葬岗,原是江边的一川平原。因为坑的人太多了,所以江边隆起了一座小山丘。
土地饱受经年的魔障、淫邪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