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一步说话。”王爷突然冷了脸,姬姚有点不适应。他声音压得很低,可能是不想屋里的人听见。
“借两步说话我也不去。”姬姚努力想要挣脱宇文喆,还故意想让某人听见,嚷嚷得够大声。奈何王爷也是臂力惊人的那一类,姬姚的手臂被他钳得发麻,人也连拖带拽地被他拉去了花园。
姬姚刚被花园里的花花草草熏得头晕,这才溜达出园子,准备回房午睡。现在又被王爷拉回来了,真心堵得慌!
他心道:怎么,世界兜兜转转,就这么点儿大?
“等老鹿醒了,他肯定会去乌江。”宇文喆找了处花团锦簇的角落,将姬姚放开,看起来特别像打劫。“你有什么打算?”
“我……”姬姚在内心世界里,码了两小时防御工事,肯定不得就此松口。他两手背到身后,眺向不远处的春色,故作几分漫不经心的闲散,道:“浪迹天涯。”
他想的,只他独自一人浪迹天涯……
宇文喆扑棱扇子的风,将姬姚故意留长的头发飘了起来,“浪迹天涯倒是个不错的想法儿。在我这里小住几日还行,住得长久了,恐怕会闹得众人皆知。在朝在野的诸卿们,都不好对付。住我这儿,也不是个事儿。”
姬姚心猿意马的,听话也只听句半句,以为王爷那话的主语是他,心里可劲儿得意了一把。心想:“关于某人,我终于可以眼不见心不烦了。”可是一想到真的要跟他撇清关系,又感觉酸酸涩涩的,有点不是滋味。
“他不是早醒了吗?”姬姚口是心非地接了王爷的上一句话,问道。
“哟,少爷,你长心眼儿了啊?”宇文喆的扇子摇得嬉皮笑脸的,总是有意无意地带点儿风去撩姬姚的头发,还说反话噎他。他话锋一转,又道:“你真以为六步孤鹿没事儿?十万死人的魔障之气聚于一城,他独自一人守城,我这不懂行的都知道辛苦。你跟我一样,瞧不见吗?你真当他在城楼上呕的那口血,是在演戏?”
这位爷,拿扇子一扑愣,泰山压顶的大事从他嘴里出来,都是吊儿郎当的味道。
“鹿鹿,他现在怎么样了?”姬姚码了两小时的防御工事,终于溃不成军了,玩笑出口都带点压制不住的颤声。
“你有腿儿,有眼睛,自己去瞧瞧不就完了?”宇文喆还笑,笑得姬姚心里发毛。
“你这糟老头子,坏得很!”姬姚半正经半玩笑地甩开宇文喆,“要我自己去瞧,拉我来这里做什么?”
他转身去了中院,宇文喆也慢悠悠地跟了过去。
六步孤鹿住的那间,房门虚掩着。
姬姚倒是体贴,蹑手蹑脚地推门进去,风声都没带起一点。
榻上,六步孤鹿双眸瞌得死死的,眉心血字还没消退。
“你没事吧?”姬姚在他塌前半跪下来,轻声问了这么一句。
六步孤鹿睫毛都没颤一下,也不知道是睡太沉了,还是怎的。
姬姚心想:“他平日里睡觉不那么死的,入定小憩片刻就好,丁点儿动静都听得见。今天这么大动静,他怎么没反应。难道前几日没睡够的,都要补回来?”
他心里想着,手还不由自主地探去了六步孤鹿脸上。
那眉眼,那鼻梁,那唇,那脸庞……眉心那枚笔朱砂字,仿佛隔着时空,在遥不可及的天边见过,忽然落到眼前,真实得让人不敢相信。
“你,不是,醒了吗?”姬姚舌尖上的话伴着心跳咂出来,不晓得是在问他自己,还是在问他眼前睡得不省人事的那位。
瞧见那张脸……他真想,就着这么凑过去吻他。
“中途醒了一会儿,你走之前。”宇文喆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姬姚脩然收手回来,心跳跳得更快了。他暗自庆幸王爷来的及时。不然,他若鬼使神差地犯了什么大错,怎么对得起公主?
“我……”他想解释一下,似乎觉得没有必要。他深沉的灵魂故意耍无赖说:又没有什么,为什么要解释?
宇文喆手抱手地靠在门上,又说:“你走以后,大夫给他诊着脉,他就睡过去了。大夫说他血气不足,需要静养降息。”
姬姚:“……”
他不是可以顶牛狂奔的吗,怎么会血气不足?
“你走之后,他就再没有醒过。”宇文喆手里的扇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拍在自己脑门上,让人感觉他十分苦恼,其实屁事儿没有,只是演戏演得很假。“跟你说话那会儿,可能是梦游。”
“遗尘,”这声音暖暖的……是六步孤鹿。他醒了?他喊的,是宇文喆的小字。姬姚和宇文喆的目光,同时瞧去了榻上。他眼皮都不带撩一下的,单动了动嘴唇,“你就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吧。”
姬姚:“你……”
宇文喆:“你没睡啊?!”
两人同时开口,也没听见六步孤鹿答谁。
“你没睡”,这